满院落花帘不卷_作者:亦舒(32)

2017-03-15 亦舒


    她的年纪并不大,但是那种泼相,真是厉害。

    “找谁?”她见我不回答,显然是光火了,问第三次。

    “找姓许的。”我说:“我以为这里是一号,不是吗?”

    “姓许的?”她上上下下的打量我,我不动声色。

    我晓得我找对地方了,这里就是姓许的了,错不了。

    “找姓许的gān吗?”她还是横在大门前,不放我进屋。

    “有事。”

    “什么事?”她理直气壮的问我,洋洋得意。

    唉,在今天之前,我实在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种女人。

    但是现在我看清楚了,真是觉得可怕。我怎么办好?

    我不能一直站在门口与她斗嘴,我绝不是她的对手。

    “是许先生叫我来的。”我说:“我来找他。”

    “我便姓许。”那个女人说:“你找我父亲?”

    我看她。父亲?姓许的男人是她父亲吗?

    那么她是我的──?不可能,她一定是姓许自己的孩子。

    “是。”我说:“我找他。”

    “进来吧。”她说。

    我进屋子里,往有亮光的一角走去,却给她喝住了。

    “喂!那边是人家的地方,跟我来!”她摆摆头。

    gān么这样小的屋子里,还住了几伙人家?我吓一跳。

    “来这边!”

    我跟她走进一个房间,房间的门口有一道脏布围着。

    “坐!”

    我坐在一条板凳上。这间房不会大过六十尺,有一张双人铁架chuáng,一张帆布chuáng。

    我坐在帆布chuáng上。

    她一直往我身上瞪,我想我实在是穿得gān净而考究的。

    我忽然想哭。我明白祖母的心意了,我全明白了。

    她怎么想我知道真相呢?祖母爱护我,她不忍心。

    即使见到了母亲,又怎么样?我可以做些汗么?

    这便是祖母不要报警的理由了,我完全明白了。

    “我父亲出去了。”她说:“你找他有什么事qíng?”

    我看这个年轻的女人,她大概有二十二、三岁了吧?

    她的头发很长,可是给我一种、永远不洗的感觉。

    一套唐装衫裤很不gān净,领口敞开着,袖子卷得很高。显然没有谁告诉她,正经

    女人应该穿得斯文一点。

    她的脚很大,穿一双胶拖鞋,手很粗,指节也大。

    但是她长得很高大,而且胸部发育得不错,腰肢很细。

    这个年轻女人,会不会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的手心冒着汗。

    我说:“我姓陆,我叫陆小曼,你或许听过我的名字?”

    “啊,”她恍然大悟的叉起了腰,“你就是陆小曼?”

    “是。”

    “你总算回来了!”

    “不不,我不是回来,我只是来看看──我的母亲。”

    她吃吃大笑起来,“看母亲?你还记得她?”

    我不出声。

    “看你的样子,显然过得比我们好,读过书,受过教育,可是母亲倒一直想着你

    一个人,老天,九个孩子,她就想你一个人!”

    “她人呢?”

    “看病去了。”她说:“每天看病,你知道吗?”

    “她身体真不好?”我问。

    “当然,你以为还有人那么空去骗你?”她大喝一声。

    我想哭,缩在一个角落里。十个孩子,住这间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