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绿绮思_作者:亦舒(32)

2017-03-15 亦舒


    半年了。

    她们是不会为一个男人守着的,顶多是三两个星期之后,又随别人去了。

    回来之后未曾写过一封信。

    我又提前离座,开了车子出来,在街上慢慢驶动,我喜欢开车,无论快慢都带给我一种悠然的感觉。

    有一个女子穿着黑纱裙钴在前面的街角。我心一动,是何太太,她低头在点燃香烟,没看到我的车,我将车子滑停在她面前:“等人?”

    她抬起头来,见是我,也不生气,就笑说:“国超,如果你真的有歉意,就别再说这些轻浮的话。”

    我才觉悟到,她可能真的在等人,被我撞破。

    我的脸慢慢涨红,进不是,退不是,尴尬得要死。

    好一个何太太,真不愧是何太太,她走过来,拉开我的车门,“来,送我一程,不理司机了。”把事qíng轻轻带过。

    我仍然好奇,但表面已经平复下来。

    “回家?”我问。

    她说:“去喝杯东西吧。我知道有个好地方。”

    她叫我把车子驶往郊外。

    “你有个女友叫爱伦娜?”她闲闲问起。

    “嗯。”

    “你父亲不喜欢,叫你们分手是不是?”

    “都知道了?”我奇,“消息真灵通。”

    “你人没到,新闻已经在这个圈子沸腾,”她笑,“你都不知这里人那种小镇风倩,什么芝麻绿豆都绘形绘色地传半天。”

    我哑然失笑。

    她把我带到一间某厅,地方装修得很好,坐下来她对恃者说:“热咖啡。”

    我笑了,人们以为这个艳妇与年轻男友来到此地,一开口必然要烈酒。

    我幽默的说:“我要热牛奶。”

    她也笑。笑起来很媚,而且比我想像中的爱笑。

    “她长得很美吧?”她问。

    “不但美,而且与我投机。”我惋惜的说。

    “那多难得。”她说。

    “真是。”我吁出一口气。

    “所以你一直郁郁不乐。”

    “嗳。”我直认不讳。

    “C'estfaitaccompli,别太难过。”她说。

    “再让我选择一次,事qíng就不同。”

    “会吗,”她狡猾的笑,“国超,对我要老实,真的再来一次,你会选她?恐怕再来千次,你选的还是利国超这身份。”

    我抬起眼睛。

    她点燃香烟,纤长的手指甲并没有搽寇丹,但却一贯累赘地戴着钻戒,鹅蛋型、方型的钻石在幽暗的光线中迸出光芒。

    我无味的说:“但是我们即使赚得全世界,赔上了命又有什么益处?”

    她闲闲说:“对我来说:想那样,得到那样,就是幸福。”

    我说:“抬起头来,让我看清楚你。”

    她抬起头来,眼睛中那种呆滞散去无踪,代之的是一种倔qiáng与坚忍。

    这个女人比我勇敢,她有勇气面对她所选择的后果。她并不快乐,但是她理智地控制着自己。

    她说:“如果我是你,我就回父亲的公司去做一份事。”

    “你不是我,我不想动。”

    “多少人想得到一份安定的工作,”她感喟,“多少人为五斗米折腰,倍受试练,你却早已被宠坏。”

    、“是的,”我说:“我也知道我幸运。可是我已付出代价,我被bī放弃我所爱的女人。”

    她失笑,“语气听上去像某国逊皇。”

    “有什么应是免费的?你说!”我bī她。

    “这个道理我早就懂得了。”她说:“所以我从不抱怨,真的,而且要往回走也来不及,你要不要回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