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绿绮思_作者:亦舒(5)

2017-03-15 亦舒


    “怎么哄呢?”我说:“老夫老妻,还讲这一套,ròu麻!”

    “世文,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谁不知道你哄女孩子是一等一的高手,为什么单单对老婆一筹莫展?是不是米已成饭,从此轻视她?”

    “女人结了婚就该在家养孩子理家事!”

    岳母笑说:“呵,怪她不守妇道?”

    “做了十年还不够吗?”

    “你不能叫一个大学毕业,一向有事业的女人回家做煮饭工啊,她有她的开锁,你叫她怎么打回头呢?她不会快乐的。”

    “这一向来我也很不快乐。”

    “这也许就是她不满意的原因。”

    “我们两个人对婚姻的看法大大的不同。”一我说。

    她觉得夫妻在婚后应比婚前更殷勤地追求感qíng生活。

    我则认为刚刚相反,婚前已经捱够,婚后还不休息,会得因劳成疾。

    我办不到。

    如果因这样的小事而离婚,全世界没有几段婚姻可以维持下来。

    这是一种不成熟的孩子气!毫无疑问,发生在无迈身上,尤其令我失望。

    我娶她,便是因为她的慡郎与直接,不必长年累月低声下气来侍候妻子,但经过三年的太平日子,战争终於爆发。

    她!

    我同母亲说:“无迈最佳的本质便是似男孩,此刻忽然也忸怩作态,真令人失望。”

    “假如她真是男人,你也不能娶她做老婆,是不是?”母亲说:“都老夫老妻,她,劝得她回心转意,我好抱孙子,实在等得心焦,你们还在那里玩耍。”

    我苦笑。

    无迈这个人,讲得出做得到,她真不是讲玩的,发起蛮来她不知几时搬出去住,叫律师跟我联络。

    忽然之间我觉得一切索然无味,我很伤心。

    我对她这么好,她不明白什么是夫妻间的感qíng。她以为一枝鲜花、一瓶香槟,在夜总会订张台子吃晚饭点根洋烛说声我爱你便是爱qíng。

    贩卖这种爱qíng我丘世文最拿手,女孩子明知是谎言,也乐得享受一下此qíng此景,但叫我把这种手法用在无迈身上,未免太过,她是我的伴当,我的妻,我终生的合伙人,我不能与她上演这种闹剧。

    无迈自以为理由充份,实则无限的幼稚。

    她说我不明白她,她又何尝明白我。

    谁是谁非,说下去无益,要我分手,我怎么都不肯。

    话还没说完,无迈下班开始迟回来。

    而且每次回来都同女佣说:“我已经吃过饭,开饭给先生吃吧!”然后开始看报纸。

    我这一生,只有女人问我跟谁去吃饭,我还没有问过女人同样的问题;忍了三次,终於忍不住,我问:“你到底跟谁吃饭?”

    “同事及朋友。”

    “我希望你以后回家来陪我吃饭。”

    “为什么呢?”她心平气和的说:“你喜爱ròu类,我比较嗜吃蔬菜,我一顿饭十分钟可以解决,你呢非一两个钟头不办,两个人各管各生活这么久,各自修行,不如分开吃。”

    “不行!”

    “你讲讲道理好不好?”

    “你非得同我吃饭不可,你是我老婆。”

    “神经病。”她笑。

    我气得透不过气来。

    第二天中午,我特别早一点自写字楼出门,开车到她办公室门口等,她与一大班同事出门来,这是三年来我第一次客观地看自己的妻子。

    她实在是一个整齐潇洒的女子,与男同事有讲有笑,侧着头,神态竟是这样的女xing化。

    我心头一阵紧张,她那些男同事把她当一朵花似的侍候着,领在前头同她开门。

    我立刻上前,“无迈!”我cao起她的手,向她同事点头,“各位少陪,我是无迈的先生,此刻来同她吃饭。”说里也顾不得他们表qíng表愕,拉起无迈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