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绿绮思_作者:亦舒(52)

2017-03-15 亦舒


    他叹一口气。

    我喝一大口白酒。

    “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已经爱上了你。”他说。

    “原封不动把台辞搬过来用。”我看他一眼。

    “真的,你同家瑛她们不同。”

    “当然不同,我比家瑛大二十年。”

    “我可以肯定,从你那里,我可以学到很多。”

    “学甚么?”我会心微笑,“学到法律的知识,抑或chuáng上七十三式?你都错了。”

    他涨红了面孔,“你不相信,我没有法子。”

    我笑了,拍拍他的肩膀。“老兄,那边又有人来叫你签名了,这顿饭你付吧。”

    我站起来走。

    才到家,女佣说:“杨先生找你找得急。”

    我回电,他劈头就问:“你开幼儿班授课?”

    我暗地咒骂一声,哪个嚼嘴的将来落拔舌地狱!把消息传得那么快,这种人,办正经事如果这么落力,早已发了财立了品。

    “没有的事。”

    “有人看见你同一个男孩子走,像两母子。”

    “别那么夸张好不好?”我愤慨,“人冢也有廿三四岁了。”

    “听,不打自招。”

    “想gān甚么?”我问:“找甚么碴?”

    “我过来陪你。”

    “不要!”

    “新欢会找你?”

    我说:“杨必业,你少滑稽,我同你两个人都是个年老妖jīng,说什么不要紧,人家可还是纯洁的青年,而且事业刚开始,一旦行差错错,一生就完了。”

    “哗,这么替别人若想。我过来好不好?”

    “你在我家进进出出,甚至过夜,谁说过不好?”我啪一声挂断电话,真无聊。

    我在做功课的时候他来了。

    他推开我面前的参考书。

    我脱下眼镜放桌上。

    他取起我的眼镜把玩,“你远视得早。”

    “什么远视,gān脆说是老花,不就可以了?”我叹口气,“头发也白得早。”

    “啧啧啧,才四十岁不到。”

    “你想说什么,杨必业?”我微笑。

    “他知道你老花吗?他知道你染发吗?他知道你的臭脾气?他知道你临睡要服药?星期天什么地方都不愿去,听十小时音乐?”

    “你想说基么?”

    “我想说:人不如旧,你与我在一起,不必做戏。”

    “我一向不做戏。”

    “多多少少总有一点吧!真的,日子久了很辛苦。不比我俩,人到中年,一切凑合,振作起来的时候打扮一下,也还顶充得过去,你想清楚好了。”

    “你说什么?我不用想都很清楚。”我白他一眼。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看谁紧张,看谁害怕?”我微笑。

    “明涛,我们太过知彼知己,简直站不起来。”

    “可不是。”

    我的心qíng似略为放宽。

    “结婚吧!”他说。

    我不响。

    “我订了套首饰,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推开书,“我们出去吃饭吧。”不想再说下去。

    早上,天色还算好,除了少许烟霞外,很光亮,我照例睡眠不足,打着呵欠,活脱脱似个瘾君子。

    “嗨。”

    我转头。

    刘振华穿了运动装倚在他的车子边,朝气十足。

    我想起杨说我们像两母子,不禁不服气。这种笑话由我自己来说无所谓,出自他的嘴巴是侮rǔ,我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