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_作者:亦舒(22)

2017-03-15 亦舒


    烈火能够这样开朗实在不易,荷生心头一暖。

    没想到烈风忽然幽默地说:“气氛不能算得热烈是不是?”

    荷生笑。

    烈风凝视她,“烈火这人,什么都没有,就是运气好。”

    荷生问:“这是对我褒奖吗?我打算照单全收。”

    “你受之无愧。”

    荷生轻轻说:“或许你可以尝试解一解父母之间的死结。”

    “名为死结,如何能解。”

    说得极是,荷生觉得烈风的聪明比烈火有过之而无不及。

    “或许你应该从头开始。”

    烈风喝一口酒,“那个时候,我还是儿童。”

    “对不起。”

    “没关系,你算得是半个自己人,凡事何用瞒你。”

    “那么,能不能把结怨的过程简单地说一说。”

    烈风抬起头,像是在整理故事的段落,良久开不了口,可能事qíng实在有点复杂,他不知从何说起,同时,烈风亦颇为诧异,他一直以为言诺或烈火,甚至是两人一起,早就把故事说给夏荷生听过,且无可避免地丑化了他们母子这一方。

    但是看荷生的神qíng,却明明未知首尾,烈风意外。

    过一刻他才开始:“烈战胜同家母婚后一直在周氏机构身居要职,野心勃勃,对我外公阳奉yīn违,对家母不忠不实,在外早有新欢。”

    烈风直呼其父姓名,不予丝毫尊重。

    “烈战胜终于等到机会,十三年前,我外公出事,涉嫌一宗行骗案,被控拥有空壳公司,无足够抵押向银行贷款,与案有关的串谋朱某是银行副主席。一直是周氏的好友,猜一猜,努力顶证两人行骗的是谁?”

    荷生不忍听下去。

    “是烈战胜,”烈风说,“我的父亲。”

    荷生闭上眼睛。

    “老人在案子结束之前心脏病发逝世,再猜一猜,他把大部分财产送给谁?”

    荷生低下头。

    “又是烈战胜,家母真诚觉得老人立这样的遗嘱只有两个可能,一,他遭受恐吓,二,他神经错乱,于是聘律师起诉,但她没有赢得官司。”

    荷生忽然觉得疲倦及口渴。

    “接着烈战胜与家母分居,随后单方申请离婚,他又如愿以偿,从此之后,他不正眼看我,我失去长子应有名分地位,烈火取代了我的位置,假使你是我,你会怎么想?”

    荷生叹口气,低声说:“我恨他。”

    “对,我恨他。”

    之后,烈风不再说话,他自斟自饮,荷生冷眼旁观,却不觉得他比稍早时更醉。

    烈风的故事令荷生不胜负荷。

    她站起来告辞。

    烈风让司机送她回去。

    在门口,荷生作最后努力,“烈风,忘却往事,从头开始。”

    烈风站在晚风中,很温和地回答:“人一旦失去曾经拥有的矜贵身份,不容易放开怀抱,也不会甘心愿意那么做。”

    荷生无言离去。

    没想到会与烈风成为朋友,烈火要是知道,反应一定激烈。

    荷生返到家中,见母亲外出,屋内静悄悄,并无倾诉对象,便卸妆洗脸,做了冷饮,喝个饱,正yù胡混,忽尔听得有人叫她。

    “夏荷生,夏荷生。”

    她抬头问:“什么事?”

    两个黑衣妇人不知几时已经不请自来,一人一边,拉扯荷生,“快,快,周老爷快要归天,你还不随我们来。”

    荷生才要辩说不认得周氏,已经被她们拘着越走越远,荷生嚷:“慢着,我要同母亲说一声。”

    妇人们笑说:“夏太,早就知道了,你以为她是胡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