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人说话似打哑谜。
但是她眼中晶光渐渐消散,一手按熄香烟。
“我明白了。”
“这对大家都好。”方中信说。
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光是这一声叹息,就能叫人销魂。
她站起来,“好好好,罢罢罢,败在她手中,也不算不明不白。”
我觉得不对,“嗳,你说什么,你别弄错,我不是他的什么人,我有丈夫有孩子,你听我说。”
她呆呆的看着我,仍然是那调调:“方中信,你真有办法。”
我气激。
她忽然很怜爱的对我说:“小妹妹,珍惜你的本钱,好好抓紧机会,别便宜他。”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已飘然而去。
他妈的这方中信,如此利用我,实在不要脸之至,乘人之危,但谁叫我住他吃他穿他,谁叫我没有独立的本事。
方某得意洋洋,安然脱难。
他说:“谢谢你。”
我也一句回去,“不客气。”
这次他端详我良久,说道:“你好像不知道自己长得好看。”
“我不知道你说些什么。”我没好气。
他吁出一口气,“不知道更好。”
“你打不打算帮我寻找家人?”
“你连他们名字也不知道。”
“我母亲叫邓爱梅。”
“你叫我怎样办,在报上登则广告:‘五岁的邓爱梅小妹妹,请注意,你二十六岁的女儿急yù与你会晤’?”
“诸如此类。”
“嘿,你真是天才。”
“今天你亦不用上班?”
“我去了谁陪你?”
“不用你,我想自己出去溜达。”
“当心当心当心,迷路怎么办?”
“我已经尝到最可怕的迷路,还伯什么。”
“我们再谈谈巧克力的制作。”
“今天不想说这个。”
“好好好,我陪你出去。”
“不要你。”
“我远远跟在你身旁好不好,绝不打扰你。”
他对我倒是千依百顺。
我出门缓缓散步,天刚下过雨,仍然闷腻,最好马上洗澡,但是洗完之后不到一会儿又打回原形,好不讨厌。
方中信遵守诺言,远远在后面,并没有跟上来。
前面斜路上有一大群孩子迎上来,他们穿着一式的制顺,活泼泼的笑着,年纪自十岁至十多岁不等。
一定是学生,他们每天集中在一个地方受教育,不辞劳苦,为求学习。
但他们看上去居然还这么愉快。
一定是因为年轻的缘故。
年轻真是好,太阳特别高,风特别劲,爱qíng特别浓,糖特别香,空气特别甜,世界特别妙,一点点小事,都能引起惊喜。慨叹、欢乐。
年轻人没有一天不笑上十次八次,烦忧那么远,生活是享受,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跌倒若无其事可以再爬起。伤口痊愈得特别快,错误即刻改,做对了拍掌称快,可就是那么简单。
五十年前的年轻人与我们这一代的年轻人,并没有什么分别。
看到他们明亮的眼睛,光滑的皮肤,真不相借自己也年轻过。
我叹口气。
母亲曾说过,她幼时穿的校服,是一件浅蓝色的裙子。
她念的学校,叫华英小学。
我住脚,大声欢呼。
“华英小学——”我挥舞双手,找到了,就找到了。
途人纷纷向我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