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_作者:亦舒(22)

2017-03-15 亦舒


    我冷笑,“你不给她某一个程度的鼓励,她会那么死心塌地?”

    “她有神经病。”

    “别对着女人说另外一个女人的坏话,我是文明人,早已不会幸灾乐祸。”

    “嘿,真冤枉。”

    “你以为这算风流?”我硬绷绷的说:“这是下流。”

    “有完没完?够了没有?”方中信恼羞成怒,“你是教化官?”

    也许我不用替女方不值,也许她还觉得顶受用。

    也许她认为爱qíng就得这样,也许她还觉得象我这种xing格的人,根本不懂感qíng。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哪管得那么多,爱看就当看戏,不爱看拉倒。

    方中信则气,“你懂得什么。似你这种理智第一的人,有什么快乐。”

    我反而笑起来,也不yù与他分辨。是,没有快乐,快乐属于一堆烂泥。

    “我怎么敢见她,她丈夫扬言要将我炸八块。”方中信招供。

    我大笑。

    多亏叫我碰到这么幽默的一个人,否则流落异乡,苦也苦煞脱。

    “我认识她的时候,并不知她有丈夫。”

    我点点头,“她是莉莉之前,抑或同时进行之爱人?”

    “之前,当然是之前,你把我看作什么样的人?”好象还很委屈的样子。

    “咦,你甩了许多人,现在的女友是谁?”

    他不响,看我一眼。

    我用两只手掩住胸口,“不!”

    他实在忍不住,“别臭美了好不好,我要看上你的话,真叫可可豆绝种。”方中信发起毒誓来。

    “老方、我只不过开玩笑。”我吐吐舌头。

    他正yù教训我,大门的警号剧烈的响起来。

    他去开门。

    我十分好奇的探头出去看,心中有第六感,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门外是一个中年妇人。

    年龄绝对比方中信大,不但大,而且大很多。

    但是她美。

    她长得极高大,皮肤白得似羊脂,脸上亦没有血色,约莫四十上下,穿一件黑色的袍子,身材玲珑浮凸,袍叉很高,露出肥硕的大腿,黑白相对,简直耀眼,连我都看得张大了嘴,垂涎yù滴。

    不得了不得了,我贪婪地把整个身子探出去打野眼。

    她一手把方中信推开,走入屋来,坐在沙发上,点起一枝烟,深深吸一口,缓缓喷出来象雾又象花。

    象莉莉一样,她手指甲上搽着颜料,脚上高跟鞋一晃一晃,象是随时会跌下来,十分刺激。

    我经过莉莉那一役,已经习惯,这次完全抱着观光客的心qíng来看这场jīng采的独幕剧。

    方中信:“你怎么又来了?”

    “你想耍老娘?”

    “我怎么敢耍你,我还要命呢。”

    “我倒是豁出了。”

    “那是你的事,我方家三代单传……”

    她抬起眼睛,目光如电,闪出哀怨、恼怒、娇媚、风qíng、诱惑等无数的讯息。

    我看得呆住。一双眼睛是一双眼睛,怎么会有这么丰富的感qíng,我以为眼睛只是用来看世界的,谁知竟能说话,不不,应该是打电报。

    她这一抬眼,看到我,忽然也呆住,目光直钩钩落在我身上。

    我有点不好意思,略略收敛自己,作状取起杯子喝水。

    她失声,“这是谁?”

    方中信沉默。

    我想说我是姑姑,但没开口,她不会相信,她比莉莉老练一百倍。

    “怪不得。”她又说。

    方中信开口,“你明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