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_作者:亦舒(50)

2017-03-15 亦舒


    “算了,你有话同夫人说吧,隔半小时我来接你。”他长长太息一声。

    夫人转向我,“至上的爱是什么都不计较。”

    我讪讪地背着她,不敢抬起头接触她智慧之目。

    这时候我觉得渺小,在感qíng方面、五十年前的人比我们要热烈伟大得多,无以为报。

    过很久,我问,“你的先生一直很忙?”

    “他有他的朋友,此刻他在楼上书房见客;”夫人微笑,“怎么,你认为只有他才可以帮你?”

    “不,”我由衷的说:“我qíng愿是夫人。”她丈夫高不可攀。

    夫人摇头,“也不是,他一直奔波,如今有点累,想做些自己爱做的事,保留一些自己的时间,旁人便误会他高傲。”

    夫人永远看得清别人的心事,这样聪明剔透,是好抑或不好呢。

    他们俩夫妻已进入心灵合一境界,他一举手一投足,她都能够明自了解,这是做夫妻的最高境界,谁都不用靠谁,但又互相支持。

    我与丈夫,比起他们这一对璧人,只算九流,关系雾水,欠缺诚意。好不羞愧。

    只听夫人说:“我同你去找小纳尔逊。”

    “他可以信任?”我听那位先生提过这个名字。

    “绝对可以。”斩钉截铁。

    “他在哪里?可否现在去?”

    “他在另一个国家,我们会替你做一本护照。”

    “什么时候方便出发?”

    “会尽快通知你,我得先安排一些事宜,”她站起来,“方中信已在门外等你。”

    我点点头。

第十六章

    她送我出门的时候,那位先生也刚在送客,客人是位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面孔英俊高傲,双目如鹰,他看见我一呆,随即大胆的打量我。

    我不习惯,只得别转面孔。

    只听得夫人同客人说,“原医生,那件事还没有解决?”

    那原医生吁出一口气,浓郁袭人而来。

    仿佛所有患疑难杂症的人都聚在这座宅子里了。

    夫人并没有为我们介绍,我乐得轻松,但我觉得原医生炯炯的目光一直逗留在我身上,象要在我身上灼出记号。

    幸亏方中信的车,在门外响起号角。我朝夫人点点头,再向那位先生说声再见,便走过去。

    方中信替我拉开车门,让我坐好,才与他们寒喧。

    我觉得那位先生与原医生对老方都颇为冷淡。

    老方回到车子来咕哝:“一直瞧不起生意人,真没意思。”

    我劝慰他,“何必要人看得起。”

    他听了这话,开心起来,“对,只要你看得起我,我就是个快乐的人。”

    我也禁不住笑。

    他又忧心起来,“那个年轻男人是谁?”

    “他们叫他原医生。”

    “他为什么象要吞吃你?”

    “不要开玩笑。”

    “真的,”老方固执起来似一条牛,“这种男人,一看到略为平头整脸的女人便不放过,势凶夹láng,说不定明天就追上门来,你没有告诉他住哪儿吧?”

    “我相信原医生不是坏人,你别瞎七搭八。”

    “这么快你就帮他?”

    “老方,我不认识那个人,我不知道他是谁,看,你放过我好不好,”我怪叫救命,”我们还不够烦吗,你还要无中生有?”

    他沉默一会儿。“对不起。”

    “不,我对不起你。”我无jīng打采的说。

    “夫人打算帮你?”

    “她古道热肠。”

    “她真可爱,可是不知恁地嫁了个如此yīn阳怪气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