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头叫安儿,“安儿,过来吃饭。”
安儿看我一眼,取起筷子,拨了两下面,又放下筷子。
“打个电话催平儿回来。”我说,“明天他还要上学,到奶奶家就玩疯了,功课也不知做了没有。”
安儿答:“是。”
我麻木着心,麻木着面孔,低着头吃面。
唐晶咳嗽一声,“要不要我今天睡在这里?”
我低声说:“不用,你陪不了一百个晚上,我要你帮忙的地方很多,但并不是今晚。”
“好。”她点点头,“好。”
安儿回来说:“妈妈,司机现在接平儿回来。”
我对安儿说:“你爸爸走了。”
“我知道。”她不屑地说。
“答应妈妈,无论发生什么,你照样乖乖地上学,知道没有?”我说。
安儿点点头,“你呢,”她问我,“妈妈,你会不会好好地做妈妈?”
我呆一呆,缓缓地伸手掠一掠头发,“我会的。”
安儿露出一丝微笑。
唐晶说:“安儿乖孩子,做功课休息,这里没你的事了。”
“我们——仍然住这里吗?”安儿犹疑地问。
“是的,”唐晶代我说,“一切都照常,只是爸爸不会每天回来,他也许一星期回来两三次。”
安儿再看我一眼,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我对唐晶说:“明天我会找涓生出来商讨细节。”我疲倦地坐下来,“你回去吧,唐晶,谢谢你。”
唐品yù言又止。
我等她开门。
唐晶终于说:“子君,你明明是一个识大体有智慧的女人,为什么在涓生面前,尤其是最近这几年,处处表现得像一个无知的小女人?”
我看着她,不知从何说起。
隔了一会儿我说:“唐晶,我跟你讲过,做太太也不好做,你总不相信,我们在老板面前,何尝不是随他搓圆扁,丈夫要我笨,我只好笨。”
唐晶摇摇头,表示不明白,她取起手袋想走,又不放心,她看着我。
“你怕我做傻事,会自杀?”我问。
她叹一口气,“我明天来看你。”
我说:“好的。”
阿萍送走了她。
我一个人坐在客厅中,过了很久,才去淋浴,在莲蓬头下,脖子像僵了似的,不易转动。
我有我的责任,我不能因此崩溃下来,我还有平安两儿,他们仍然需要我。
水笼头开得太热了,浑身皮肤淋得粉红色,我却有种额外洁净的感觉,换上睡衣,平儿被司机接了回家。
我不动声色,叫美姬替他整理书包及服侍他睡觉。
平儿临睡之前总要与我说话。
“妈妈,让我们温存一会儿。”他会说。
胖胖的脑袋藏在我身上起码三十分钟,睁着圆圆的眼睛告诉我,今天学校里发生了什么大事,谁的校服不gān净,谁的笔记忘了带。
今天我对平儿心不在焉。我在检讨自己。
安儿说得对,我是偏心,对平儿,我真的整颗心jiāo了给他。这孩子对我一笑,我浑身就溶解下来。我不是不爱女儿,却一是一,二是二。
这一切在安儿眼中,是很不公平的吧?以前我就是没想到过。
平儿的出生对我来说太重要,我对母亲说:“若他不是个男孩,真不知要生到几时去。”因此他成了我的命根。
涓生是个独子。
但是平儿并没有为我们的婚姻带来太久的幸福。
我看到平儿入睡,才拖着劳累的身子入房。
电话铃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