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孙根本没有朋友。
时髦男女把午餐约会当仪式进行,南孙却不甚族人之一。
与锁锁见面,也多数挑在星期六,以便详谈。
工厂电梯人挤,她退后两步,给别人进来,南孙想,人人肯退一步,岂非天下太平。
她讪笑自己胡思乱想。
正在这个当儿,她听见有个声音轻轻地问:“……好吗?”
南孙抬起头,一张英俊的面孔正向她殷勤问候。
怕她没听清楚,他再说一遍:“奇勒坚好吗?”
南孙呆住。
脑部飞快整理资料,过三分钟才得到结论:“你!”
年轻人微笑,“别来无恙乎?”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南孙忽然觉得辛酸,竟没有什么欣喜之qíng。
电梯门打开,他俩被人cháo涌出。
两人站在行人道上。
南孙这才看清楚他,在肮脏忙碌的工厂区重逢,年轻人的气质却与樱花树下无异,同样令她心折。
但是她呢?
南孙低下头,这些日子不知道多憔悴。
她清一清喉咙,“很高兴再见到你。”
“要不要一起……”
“不,我有事,改天蒋。”
南孙说完,匆匆奔过马路,截到一辆空车,跳上去。
车子开到一半,她才觉得毫无必要这样狷介。
不过算了,生活中诸多打击以使她成为惊弓之鸟,最怕没有心理准备的意外。
朱锁锁闻讯惋惜地说:“不是每个男人豆像章安仁的。”
南孙傻笑。
“即使是,你现在也会得应付。”
过一刻,南孙说:“我都没有心qíng。”
“没有异xing朋友怎么行。”锁锁不以为然。
南孙说别的:“家母问候你。”
“那边苦寒,她可习惯。”
“不知道多喜欢,我做对了,她如获新生。”
“你也是呀,看你,多能gān,个个钱见得光。”
锁锁永不介意嘲弄自身。
每次都是南孙尴尬。
喝完茶回家,屋里漆黑,南孙开了灯,听见厨房有呻吟声。
她飞扑进去,看到祖母躺在地下,身边倒翻了面食,一地一身都是。
南孙大急,连忙去扶她。
“南孙,”老太太呼痛,“腿,腿。”
佣人放假,她不知躺在这里有多久了,南孙惭愧得抬不起头来,如热锅上蚂蚁,速速通知相熟的医生前来,一边替祖母收拾gān净。
祖母挣扎,“我自己来……”
南孙急痛攻心,手脚反比平时快三倍。
倘若有什么事,她永远不会原谅自己,与女友坐咖啡厅闲聊,叫祖母独自熬过生死关头,jiāo天不应,叫地不灵。
医生与救护车同时赶到。
南孙不怪他们脸上有个“这家人恁地倒霉”的表qíng,毕竟不久之前,已经来过一次。
幸亏老人只是跌断腿骨,上了石膏,出院休养。
南孙震dàng尚未恢复,伏在老人榻前,直说“是我不好,都是我,叫你吃苦”。一辈子没同祖母说过那么多的话。
老太太只得回报:“人老了没有用,连累小辈……”
锁锁笑她们如上演苦qíng戏。
南孙时时叫锁锁回去,“你有应酬,请先走。”
“我又不是老爷奶奶跟前的红人,许多地方,都不叫我出场面,自己又不便到处逛,闷死人。”
“是你自己要嫁人的,那时,某君当你如珠如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