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尔流年_作者:隔轩听雨(43)

  “当我看到病chuáng上的她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她说要放弃治疗,可我却不能放弃她。

  “于是我背着她,把准备打给高利贷账上的钱又存了起来,让安宸帮我劝她接受治疗。”

  “可是没有半年,妈就走了。”女人说到这,紧紧抿起嘴来,极力压抑着qíng绪的翻涌,“钱,最后还是汇了过去,只是这短短数月的利息,已然又是个大数目。当时我心灰意冷,整日浑浑噩噩的,只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并没有细想,就全然沉浸在失去……她的悲恸里。”

  “直到前一阵子决定回国,都开始准备行礼了,房子也找好。小姨突然问我,钱的事qíng到底处理完了没有,我才想起这块纰漏来。”

  “只是事隔一年多,我以为他们应该也淡了,不会对我死缠烂打,所以就没放在心上。”

  谎话。姜莞尔在心中暗暗的骂自己,她明明知道,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却偏要心存侥幸,偏要来冒这个险。

  没办法,怪只怪她实在是太想回来。

  从前碍着母亲,又是有债在身,她从不曾提起这念头。

  后来她变成彻头彻尾的孑然一身,回家的冲动,终于越积越深,无法再掩藏下去。

  毕竟从始至终,她没有断过还清债务的想法,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一身轻松的坐在这城市某处,再次呼吸这片gān燥却馨香的气息。

  这个城市,见证了她步履蹒跚的稚幼,见证了她意气风发的少年;这个城市,赐给了她一段刻骨铭心的爱qíng,又亲眼看着她将那爱心碎掩埋。

  这里是她初生的地方,也一定要是她终老的地方。

  姜莞尔,谁叫你始终是个太恋旧的人。她默默的自语。

  女人摇晃着酒杯里橘huáng色的液体,花白的泡沫飘浮起又沉淀,发出“滋啦啦”辛辣的响声。女人举起杯子来,要往嘴边送,却被对面伸过来的一只手拦下。

  林沁的无名指上,套着枚银亮的戒指,虽然没有镶钻,却依旧耀的她睁不开眼睛。

  “不能喝就别喝了。”戒指的主人如是命令她。语气里不带责怪,唯有饱饱的心疼。

  姜莞尔却只是笑着摇头,换一只手拿了杯子,将那小半杯啤酒一饮而尽。轻轻将空杯搁回雪白的桌布,看杯壁里侧一滴残留的液体缓慢流回底端。

  “当年,我的母亲劝我说,分开,是对我们两个人都好。”故事的最后,女人悠悠的补白,“可是我没有告诉她,离开仲流年,我不可能过得好。”

  “我与他分手,只是因为不想挡住他的路。”

  饭桌一时陷入沉默。不远处的服务员见fèngcha针,再次过来询问她们是否点菜,眼神从冰雕一般对坐的女人间左右徘徊了一会儿,又怏怏的离去。

  窗外突然起了大风,一下一下捶打着枯树,捶打着房屋,捶打着疾走的行人。

  这个城市的初雪,应该就快到了。

  林沁租住的房子,是一处临街的单元房。里头空间还算大,房租也不高,只是白天吵闹的很,就算到了夜晚也不能完全消停。

  跟在她后面缓缓踏着楼梯,姜莞尔心中还在一上一下的打着鼓。一直到了门前,林沁掏出串钥匙来扭动着锁芯,她才有些赧然的开口道:

  “我住你这,你男朋友不会不方便吧?”

  “哐当”一下推开了门,林沁伸手旋亮了吊灯,又抽回身子来。借着室内的光线,女人脸色有些惊异:

  “你怎么知道我和男朋友住在一起?”

  “早上给你打电话时,不是他接的吗?”

  “奥!”林沁一副恍然大悟的表qíng,坦然的展颜笑了,一边招呼着莞尔进门,一边解释道:“他们公司离这儿远,平时都住集体宿舍了,偶尔才回来一次。”

  说的云淡风轻,但女人脸上藏不住的幸福表qíng,和脱口而出的“回来”二字,还是让莞尔感到她对这段恋qíng的重视。

  大学的时候,林沁天不怕地不怕的,嗓门比男孩子还要大上十几分贝。谈到爱qíng,就不屑的摇摇手指,摆出副纨绔子弟的表qíng:

  “男人我不稀罕。不过姜莞尔你要嫁我,我还可以考虑。”

  这样说的她,如今也会为另一个“他”放柔了语气,笑染了嘴角。

  我们都在被时间无声的打磨,渐渐忘却了离经叛道豪言壮语,走上如出一辙的人生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