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_作者:亦舒(13)

2017-03-15 亦舒


    一切已经注定在簿籍上,逃不脱,避不过。

    且看看下一个任务又是什么,唉,想必亦是大小同异,不是努力撮合,就是叫他们下决心分手。

    无聊?也许,但是这是我的任务。

    天使神圣的任务。

夜之女

    有些人属于日间。

    朝早闹钟一响,纷纷起,jīng神饱满地梳洗穿衣出门工作,为自己也为社会,贡献每日最好的时刻,晚上,他们回家休息,共聚天伦。

    但是也有一群人,在别人熄灯睡觉的时侯,才开始活动,他们属于夜。

    缪斯是夜之娇女。

    自幼是这样。

    一玩玩到半夜,早上起不来,用锅铲也铲不起她去上学,故此父母送她念下午班。

    真妒忌。

    我是那种甘于认命的人,不认也不行,家长古板,没有幽默感,送女儿去念修女学校全女班,早上七点正便要起身,迟了要挨打。

    小学便吃苦,往往睡到半夜(那时缪斯大约还在玩),便自chuáng上惊醒,大声问:“妈妈,妈妈,闹钟响了没有,我会不会迟到?”大人保证我还可以畅睡五小时,我才倒下chuáng。

    可是每次往往太过放心,错过了时间,匆匆忙忙,赶得哭出来,半夜恶xing循环,又跳起来问,又睡过头受尽折磨,自幼觉得生命没有意义。

    缪斯那边是个不同的故事。

    小学毕业后,她继续念国际学校,连中文都放弃了,同学大部份是洋人,校规松懈,自由散漫,十点钟到课堂,不过旷一节课,不算什么,成日挂住搞派对,兜搭男同学,享受人生。

    我呢,仍在尼姑学校被迫做高材生,味同嚼蜡,为着不使父母失望,硬生生扮演一个自己不喜欢的角色,多么吃力,我的童年与青少年时期,过得并不愉快,一年只有看三场电影的余暇。

    当然,我是很久之后才认识缪斯的,不然更加痛不yù生,因为不明何故他人可以逍遥法外。

    同年的她与我接收命运安排,长大了。

    我们在加州的柏克莱相遇。

    那是大学一年。

    我照例痛不yù生的用功用功用功。

    一个星期六下午,伏案写家书,有人咯咯咯敲我宿舍门。

    我大声叫:“不,我没有茶,没有咖啡,没有牛奶,没有20元出借。”

    房门被推开,一张笑脸伸进来,“嗨。”

    哗,那jīng致五官,那把长达腰际的头发。

    我叹口气,“咖啡在书桌上。”

    “你是林志远是不是?”她咪咪笑。

    “是。”

    “你编派的电脑程序惊动了系主任是不是?”

    “你要什么?”

    “没什么,”她坐下来,“大家唐人,或许你可以帮我忙。”

    我忍不住问:“头发要怎样才可以留得那么长?”

    “哦,把做功课的时间拿三分一出来打理它。”

    “真的?那么功课呢?”

    “管他呢。”她眼睛勾人魂魄般眯一眯。

    “我知道你是谁。”我也想起来,“你是缪斯,早有人告诉过我。”

    她仍然笑,“我们两人都有名气,不容易呢,学校有万多名学生。”

    我又问:“腰身怎么可以维持那么细?”

    “把做功课的三分一时间用来运动。”

    “真的?那么功课呢?”

    她再次既嗲且腻的说:“管它呢。”

    “你不是来念书的吗?”我大惊失色。

    “我就是与你来商量这件事。”

    “什么?”

    “用你多余的时间,为我做家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