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他们没赌起来。
我则憩睡了。
到欧洲去什么都好,就是这程飞机受不了。
引擎隆隆声中,我脑袋晃来晃去,终于到达伦敦。大家兴奋得不得了。欧洲就是有这个好处,来过一千次仍然还是值得兴奋。
我早说过,英国是我的老家。提着行李,我自己叫出租车到旅馆去,谁还等他们一起走。飞机场离市区远,出租车又贵,我到酒店放下行李,马上去买票观剧,打电话给熟朋友。
他们照例的抱怨:「不住我们家,真讨厌。」
亲友家哪里有住酒店方便,能在浴室撒一地的毛巾吗?
我只打算在伦敦留两日,最后一日要到剑桥去看教授。
第一日看电影与观剧,晚上chuī牛chuī到老夜才回旅馆。第二天上午重温旧梦,在国家博物馆,下午到「蒂特」画廊。晚上与旧同学吃饭,跳舞。
同学两夫妻问我:「怎么?又是独自来欧?一年一度燕归来,几时带多个伴?」
「没缘份,再等多一阵说。」
「你也老大了,小姐。」
「无奈何。」我说。
「到底你小姐急还是不急-」他们笑。
「急又如河?拿面铜锣到街上去敲不成?」我啐道:「换个题目行不行?人家捱足一年苦工,好不容易来轻松轻松,偏偏又碰到你们这种朋友。」
第二早我六点半就搭火车到剑桥去。心中奇怪其它的团员做过些什么,到苏豪看脱衣舞?大概不致于如此jīng彩。恐怕是在国会,大笨钟,比克的利广场兜来兜去,可怜的游客。
在剑桥可以找到我要的一切,我躺在劳教授家的沙发上,喝红茶吃饼gān。
「你还快乐吗?」劳教授问。
「多么复杂的问题,我拒绝回答。」我笑。
他说:「年年游一次欧洲,还不快乐,我活足五十六岁,还没到过东方。」
我笑笑。
等我回伦敦,刚巧来得及在百货公司关门之前买了三件绒大衣,寄在朋友家,待回程时取。晚上回酒店与团友吃饭,那姓陈的又坐在我身边,多么可恶的人——
他看着我的神色,仿佛我是个贼。
倒是另一位太太,笑咪咪问我,「好玩吗,你一个人逛到哪儿去了?」
我说:「很好玩,谢谢。」
「你不怕-」那位太太很好奇,「一个女孩子,在外国乱走。」
我笑,「我不怕。」
香港都不怕,全世界简直没有可怕的地方。
「啐啐啐。」那位太太摇摇头。
仿佛我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这些老派太太,到欧洲去是探儿子。不知道她们的儿子戴着什么面具来见她们。
飞机到巴黎奥利机场,导游笑着拉住我,「慢着,你先别走,你的法文好过我的,帮帮忙。」
「我替你找个英文好的司机,」我也笑「帮帮忙,我要赶到罗浮宫去,现在都三点半了。」
那个姓陈的趋向前来,「到罗浮官-我也去。」
我看着他半晌,不答他。
他问导游,「是不是去罗浮宫?」
「我们回酒店,大多数团友打算去购物,我们不去罗浮宫,要去很容易,就在赛纳河边,你跟这位小姐走好了。」
姓陈的又问我:「听说罗浮宫外尚有一个印象派美术馆。」
我瞪他一眼,「你是跟我说话?」
他的脸涨红了。
我看在他也喜欢美术份上,不使他太难堪。我说:「把行李jiāo给团长,跟我走吧,如果要洗脸淋浴的,就回酒店。」
他说:「我跟你。」
我佩服他知错能改的勇气,「走吧。」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