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璞归真了?”我笑问。
“嗯。我告诉自己,现在谁来做我的男朋友,那才好呢,”她带点自嘲的语气,“什么都能做,会吃苦,有定力,有思路,可惜没发挥的机会。”
我静默着。
“我有没有说得太多?”她问。
“没有,绝对没有。”
“回来一个暑假是不是?”她转变话题,“什么时候回去?”
“没一定,我又不是念书,我根本在做事,不回去也就不回去了,替我找工,哪里不一样!”
“令尊令堂还好吧?”
“老样子,给我的心理负担很重:吃饭时候一定等我,不回去便算对他们不起。”
“父母们总是这样,”绵绵说,“专在无关重要的地方埋手挑剔,真正的大事他们一点也帮不上。读书是咱们自己费的jīng神,恋爱全凭ròu搏,工作凭劳力。”
“看北斗星。”我说着伸手指天空。
“是。你家朝南,以前你老是说看不到北斗星,我想你是根本没有心看。”
我犹疑很久。
或者她只把我当老朋友。或者她认为幼时开玩笑xing质的男友算不得一回事。或者我会自讨没趣。
绵绵说:“小珉,出来一天,你也疲倦了,回家吧。”
我点点头,我需要时间考虑如何开口,到底不比得年轻的时候,想到什么做什么。
于是我告辞。
绵绵送我出门。
我说:“明天晚上,到我家吃饭,你一定要来。”
“知道。”
“我来接你。”
她微笑。我与她握手道别。
回到家中,很是松弛。
无意中推开窗门,看到那北斗星正在向我陕眼。
我看仔细了,可不是!为什么以前老是不发觉?
我想也没想,便拿起电话打过去,来接电话的自然是绵绵,这是她私人号码。
“这是小珉,嗳,看到了,在我窗门处可以看到北斗星,十分亮十分大。”
“很好。”她含笑说,“多年来夙愿得偿。”
“睡了吗?”我问。
“还没有。”
“你明明是睡了,对不起。”我说,“打扰。”
“忽然这么客气gān什么?”
“绵绵,如果我重新开始约会你,会不会很古怪?”
“古怪?有什么古怪?老朋友出来走走,稀奇吗?”
“不,”我冲口而出,真qíng流露,“不是老朋友,而是新朋友,绵绵,你不反对?”
她沉默一会儿。我心跳地等待。
然后是她充满喜悦的声音:“不,我不反对。”
我整个人飘起来,这四个字的力量大得无以复加。
呵感qíng,奇怪的东西,可以令人在零下十三度的天气里旅行两千哩。
使人qíng绪高涨,使人彷徨低落。
我说:“谢谢你,绵绵,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她说,“早点睡。”
我会的,因为我已见到了美丽的开始。母女
小四来对我说:“我母亲非常病重,要死了。”
她一点也不悲伤,她只是说明一件事实,然后她坐下来,翻阅我的杂志,吸着烟。
“什么病?”
“年纪大了总要去的。”小四说。
“你有没有请假陪她?”
“我?我怎么可以放下工作呢?”她说,“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是工作,失去工作我自己也要死的,自十五岁开始谁养过我,不要开玩笑,我现在死已经太迟了,死也死得不gān不净,只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