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在厨里煮了面吃,冷冷清清,煮完了面.洗了锅子碟子就打算看家里寄来的报章杂志。
学校里人人盼放假,有假他们可以回家,我回哪里去?我只有这一层租来的小房子。不回家他们也至少可以与爱人聚聚,我是连男朋友也没有一个。
不怕ròu麻点说一句,寂寞芳心得很。
我才拣了一部杂志,他就回来了。莲花跑车的引擎很文静,轻轻的吼几声,便停止了。他开门进来,他在唱歌,或是在哼歌。我觉得奇怪,他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活泼了?我坐在房里不响。
他大概以为我还没有放学吧?对,所以才制造了声音。他忘了星期三。念博士的人忘了我们这种初级生的读书苦,我们是限时限候,自由不得的。
我暗暗笑了。
果然,他看到我的湿伞了!他的歌声就停止啦。
其实有什么所谓呢?我喜欢家里有点声音,只要不是过份的声响就行。他进了房间。
没多久他就进浴室了,他在淋浴,可能因为时间还早,他在放一只歌。就是他刚才进门时哼的那只歌。
“——假如你离去,在一个夏日,不如你连太阳也带走,当你转头而去,我还是让你知道吧,我会渐渐死去直至下一个再见,假如你离去,假如你离去。”
我放下了书本。
这首歌是法文的,我喜欢这首歌,但是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夏天早已经不在了,虽说如此,歌还是很缠绵的,我呆呆的在房里听着。这种歌叫人想起太多的事。
恐怕录音带与录音机都是他带来的。
他很快淋完了浴,回到房间去,把房门一关,一切声音就没有了。
我起来写了几封信给家里,预备明日一早去寄。当然没有提这里忽然多了个男人,否则家里吓都吓死。把信放在一角,我便上chuáng睡了。
一夜无事。(当然无事)
第二天我发现浴室收拾得十二分的gān净,肥皂都好好的放在盒子,牙膏盖子旋得牢牢的,毛巾一条条的挂得很整齐。我真纳罕,几时真要看看他的样子,怕不会娘娘腔吧?以前哥哥也相当整齐,我那位新嫂子就差得远,我们兄妹俩跟在她身后收拾还不够,她就是穿个透明睡衣到处跑,跑到哪里嫌哪里冷。
难怪人家说现在世界反了,女孩子们都邋遢得不得了,光出去装个门面的,男孩子反而有整有条,所以这年头的男孩子,根本不愿意结婚,女孩子非得出九牛二虎之力,像打猎似的四出寻找丈夫不可,像我这么懒的,大概只好做老姑婆。
我出门把信投进邮筒,然后忽然想起他房间里那张女孩子的彩色照片,那个大概是他女朋友了,不然照片不会这样的放着。
这一切一切原不关我事,但一个人闲下来,jīng神没什么地方寄托,就喜欢把不gān己的事拉过来想个半死。我现在就犯了这个毛病。
星期四星期五也就这么过了。
他在这里住了五天,时间过得快,一切都是不知不觉的,我们真的还没见过面呢。但是周末是不可逃避的吧?除非他往朋友家去。
这么静的房客倒真好,不过人家是暂住两星期,当然事事迁就着,长此以往还这么小心,不等于做贼了?我想,那时候,倒贴他,他也不住呢。
星期五放学,遇见玛丽,玛丽说:“今天晚上,表妹的堂兄的表弟的女朋友生日,你来不来玩玩?”
我皱着眉头摇头。
玛丽白了我一眼,“你还念什么书,gān脆进修道院做姑子去吧!”她就是喜欢侮rǔ我。
我并不与她理论。
“啊,你那房客打电话跟我说:‘真谢谢她了,天天把浴缸脸盆刷得亮亮的。’多谢你,听见没有?”
“那原是应该的,有什么好谢?”我说。
玛丽问:“嗳,他长得怎么样?”
“我还没见过。”我说:“你也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