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花日子_作者:亦舒(5)

2017-03-15 亦舒


    我已经多久没见过他了,每天上午十一时回来换衣服,换了衣服就回公司,然后便在外头直落,我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

    即使在换衣服的时候碰见他,也没有什么话好说,要不就互相讽刺几句,我们已经完全吵不起来了。

    我们夫妻的关系,就会这样继续下去?

    我不能想像。

    我同女佣说:“我出去洗头。”

    非得修饰自己。我做了按摩洗了头,吃一顿饭,回到家,看看自己又仿佛恢复了水准,有阳光的时候永不属我。

    我斟了酒,看一回儿电视,电话铃响了。

    我去接听,是一个陌生女人,“哈…………。”她像个女巫般笑。

    “你是谁?”我问:“你是谁?”

    “你的丈夫不爱你了,他天天不回家,你为什么不同他离婚?”

    我怔住,这是谁?

    “你真贱,男人不要你了,还死赖在他家中,你是个寄生虫,即使被人踩在你头上,即使男人作贱你,你还是不敢动!”

    我啪一声放下话筒。

    我气得混身发抖。

    电话铃又响,我不去理它,斟了一大杯酒喝个清光。

    电话铃还是啊蚌不停,我愤怒地去接听。

    “你是什么人?”我问她。

    那个女人还是狂笑,我只好待她笑得累了才开口。

    我说:“我不会离婚,我不会如你所愿,无论你如何看不起我,你仍然是我丈夫的qíng妇,没有名没有份,在这个社会中,妻子与野女人有什么分别,自有定论。如果你愿意做我丈夫的妾侍,你可以向我叩一个头,叫我一声太太,我不会离婚,你不用再笑了,我看你已经发了疯了!”我挂上电话。

    我将电话机的cha头拔了出来,以图安静。

    怪谁呢?

    怪自己、怪丈夫,也怪不到其他的女人。

    我喝完满满一杯烈酒,换上我认为是最得意的一件晚服,开门出去。

    女佣追上来,“太太,这么晚了,你不休息,还跑到什么地方去?”

    我苦笑,“我睡不著,吃不下,我要出去走走。”

    我开了自己的小轿车,下意识,又来到白天鹅酒吧。

    进去喝一杯东西,散散心。

    我已经有五分醉。

    “嗨!”有人同我打招呼。

    我像是看见老朋友一般,“大作家,尊尼,你好吗?”

    他笑了,在我跟前坐下。

    “你又来了,”他说:“在这里,你可以见到你要见的人,你不会觉得寂寞,来惯了,每到这个时候,你便会蠢蠢yù动,身不由主,是不是?”

    我只好点点头。

    “人毕竟是群居动物,在这里,没有太多的假话。”

    我向他笑笑。

    “昨天,你同那比利周一起离开,玩得开不开心?”他很神秘的说。

    “比利周,谁是比利周?”我茫然。

    昨天那男孩子叫比利周?

    “你真糊涂。”尊尼埋怨,“怎么,今天又约了他?”

    我微笑,不置可否。

    我不是来等他的,我只想走出那个不像家的家,躲开我的烦恼,躲开那些女人打进来的疯狂电话。

    如果能够见到他,当然更好,但我不会笨到要等他。

    尊尼要是肯与我说话,已经足够。

    “你呢,你也等他?”我问得很调皮。

    尊尼的面孔涨红了。

    “告诉我,你写些什么题材?”

    “如果你愿意把你的故事告诉我,我可以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