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生气勃勃的感觉真叫人欢喜。
是日,宾主尽欢而散。
临休息的时候,雷远明说:“幸亏一早打好基础,否则怎么同他们争?”
“我特别喜欢那个叫陆兆堂的小子。”
“是吗,兆芳已与他订了下周末见。”
“啊,这么快?”
“太太,什么时代了。”
“当然,凡事都是为儿为女。”
兆芳没有听见这番话。
陆兆堂下午就来接她,他开一辆小小吉甫车,住在郊外,那层平房给兆芳意外惊喜,一打开后门,便可看到洁白的细沙泳滩。
兆芳问:“房子是谁的?”
陆小生笑答:“我在一年前咬咬牙分期付款买下来的,十个月后已经涨了一倍。”
今时不同往日了,非要会打算不可,及时工作,及时享乐。
兆芳说:“我有一个朋友,一直希望拥有这样的一幢小平房。”
“不难呀,附近还有十多座。”
“他没有积蓄。”
“啊,那不行。”
他把她带到天台,让她看那具神奇望远镜。
“都市有不夜天,非到深夜看不到星,可是我答应令尊9时许送你返家,到你21岁时,我再请你来。”
“现在呢?”
“我们去吃日本菜。”
陆兆堂准时把兆芳送回去。
兆芳进门,听见父亲在讲长途电话:“……小平,一张飞机票不是问题,我马上给你汇来,可是你的健康,你还是回来医治的好,我有相熟医生。”
对方没等他讲完就挂了线。
兆芳问:“是小平叔?”
父亲点点头。
啊,他已经不能照顾自己了。
雷太太过来说:“他怎么会搞成这样子。”
雷远明不语,吁出一口气。
“由此可见,太过自由潇洒,经久要吃苦。”
“不一定,若洛家有笔八个位数字遗产,小平可风流到老。”
兆芳回到卧室。
时光如细沙漏过指fèng,一去不回头,小平叔没有后悔吧,兆芳记得他永远晒得金棕色的皮肤……他可从来没为升职烦恼过,夫复何求?“
不过兆芳这一代,是决不能这样放肆了。邀舞
—— 选自亦舒短篇小说选《年轻的心》
有关自由的一切,兆芳都是同小平叔学的。
兆芳永远记得这一幕:小小的她,约十岁左右,蹲在小平叔跟前,听小平叔说故事。
小平叔告诉她,关于南太平洋新几内亚杜比恩珊瑚群岛的风俗。
“男孩子们头上cha戴着大红花,脖子上系着贝壳项链,穿着沙笼,打扮得像孔雀那样去追女孩子,啊,那里的风景,活脱脱是高更的画。”
兆芳知道高更的画,也是小平叔给她看的。
兆芳着迷,“他们不用读书吗?”
“啊,完全不用,成日玩耍,他们的酋长戴白鹦鹉羽冠,带领子民庆祝丰收,跳舞饮宴往往长达一个月。”
“我也想住那里!”
“兆芳,你会喜欢的,糙屋檐下挂着风铃,叮……那是人间天堂。”
兆芳向往得不得了。
小平笑着拍拍她的头,很快又出门去。
小平叔似一片云,来与去,只有风知道。
一日放学,兆芳听见妈妈这样同爸爸说:
“小平成日向囡囡灌输自由散漫的学问,不大好吧。”
“不要紧啦,小平见多识广,小孩跟他可以学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