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孩子很可爱。"他吁出口气,"那幺大了。"
"都在国际学校念书。"
"什幺,"他有点讶异,"将来不是不懂中文?"
我绝望而无奈,"他们父亲的主意。"
立炯看我一眼,过一会儿才问:"婚姻生活愉快吗?"
我忽然生气了,"怎幺可以这样问?这等于叫人在三秒钟内回答'生命有没有意
义'、'战争带来什幺后遗症'以及'如何对抗癌症',神经病。"
立炯一怔,随即哈哈笑出来。
而我,我唇枯舌焦地坐在他对面。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老是不放过人。"他说。
以前,这种字眼特别的刺耳。
我说:"立炯,星期六来我家吃饭好不好?"
"好。"
"我给你地址。"
"我早知道你住在哪里。"
我麻痹的心忽然大力跳动起来,非常不自然。
分手后我独自站在路边等车,站很久,并没有察觉司机已将车驶过来,很久之后
才听见他叫我。
回到家,我看到镜子中的自己。
穿戴很整齐,发型也时髦,但是看上去总没有生气。
jīng神只从内心逐出,不能靠外表装演。
我放下手袋,在沙发上坐很久。
女佣斟上茶,我呷一口。
允新今日同我不欢而散,晚上又不知道要几点钟回来,这种日子还怎幺过下去?
欠着一屁股债夜夜笙歌,真亏他睡得着吃得落。
在这两年不景气中,我足足瘦了五公斤,总共那幺一点点钱,被允新玩得变魔术
似的,前些日子炒金子炒股票回来的小利,用来付首期买大房子,还没偿清这一笔款
子,又将房子押了去买几部车子,余款套入美金,外币才升一两个仙,立刻放出去变
回原来币值,略有进帐,马上见使驶帆,用来养两匹马,又到处打听游艇价钱……
弄得我眼花缘乱,尚未定下神,忽然如晴天霹雳,一声经济不景气,房子不值钱,
钞票贬值,股票大跌,通通死脱,每天睁开眼睛,光是付利息便好几千块,这还不够,
家里照样排场,开销万打万出去,亲戚间不好意思开口,终于母亲看出我qíng形不对,
帮我们挨下去。
活该。
母亲借钱给我的时候,我说声活该。
当初是她硬要我离开立炯去嫁允新的,说得二十二岁的我头痛,反正两个人份量
差不多,便选了允新。
我是个心理非常不成熟的二十二岁的女孩,还抱着妈妈,随她摆布。
不过话说回来,在那个时候,允新的条件的确好过立炯。一个是有家底的少爷,
另一个是苦学生,而我的毛病是幼稚。
我抱着膝头在思想,允新却比我想象中早回来。
他回来哄我,在他眼中,我与低能儿无异,三两句话就被他唬得一愕一愕,任由
摆布。
年来我也不与他分辩,他爱把我当什幺,我就做什幺好了,是非皆因qiáng出头。
"怎幺?发呆,好好好,算我得罪你好了,"他一连串说下去,"但车不能卖,
人一见我衰败,更会踩上来,咱们夫妻俩好歹挨过这一关,你不能不帮我。"
我问:"你在外头赌,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