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儿_作者:亦舒(55)

2017-03-15 亦舒


    是公司里的一枝花,尊若皇后。

    不见她闷死,见了她气死──人比人比死人。益发觉得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你看你,这幺闷,不如去散散心,近一点,到──"'

    我老老实实说:"我怕飞机会因我在上面而摔下去。

    "不会啦。"

    她不是我,她不会知道我最近的运气。

    "真可怜。"是她的结语。

    吃完饭在门口分手,小周后登车而去。

    忽然有一块乌云落在我头上,哗哗的对牢我下起雨来,真奇怪,前面一截路什幺

    事也没有,单单我站的地方大雨倾盆,只有苦qíng戏中的扁姐与我有同一遭遇,我气极

    而哭。

    到家门时身上只能gān洗的裙子已变成一箸菜,我自bào自弃的想:上天要收拾我,

    躲到哪里都躲不过,豁出去就算了。

    我没想到我会找不到自己住的地方。这种私人屋面积大得惊人,每个单位都差不

    多,我初到贵境,犹如进入迷宫。

    反正不心急回家,逐个门牌找,问途人是不管用的,十问九不知,在这里住十年,

    也只能够找到自己的寓所。

    我摸上一个平台,九十四号,对了,我住十三楼,九死一生。我是死的那九个,

    还是生的那一个?死好还是生好?只有庄子才能回答。

    进入九十四号,我便知道自己找错地方。

    我楼下可没有"琴吧"。

    我看着那小小的牌子与玻璃门。

    里面有三两顾客,正在喝啤酒。有人在练飞镖,也有人在弹琴。

    我觉得很累很渴;这不愧是个意外之喜,我推门进去。

    有待者前来,我说:"威士忌加冰。"

    有友人问我,这是否自英国带来的习惯,我曾老实的答曰:"不,因拔兰地太

    贵。"

    买醉的人至要紧是要醉,喝什幺才醉无关紧要,那是另一项奢侈。

    我gān了一杯,很觉舒畅,"再来一个。"我说。

    钢琴前的人转头看我,微笑。

    我又浮一大白,同他说:"再弹一次,森姆。"

    "要听什幺?"

    "你喝什幺?我请你。"

    "咖啡。"

    "侍者,给琴师一杯爱尔兰咖啡。"

    他十只会跳舞的手指在钢琴上滑来滑去,弹出悦耳与不知名的曲子。

    对于音乐,我所懂的只有:好听的是谓好音乐;不好听的是谓坏音乐。

    这个琴师所奏之曲子,合我耳神。

    第三个威士忌,使我慢慢品尝。

    琴师对我说:"谢谢你的咖啡。"

    我同侍者说:"我迷路了,这里到底有几个九十四号?"

    "两个,一个在北街,一个在南街。"

    "难怪。"我说,"那这里是南街?"

    "不,这里是北街。"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要不要吃点什幺,小姐?我们有三文治。"

    "不要,不饿。"我摇头。

    我摇摇晃晃站起来,吁出一口气。

    这般亲切好地方,一定要再来。

    琴师转头向我说:"好走。"

    他是个颇为俊朗的男人,双目慧黠。

    我向他摆摆手。

    "琴吧。"我喃喃想,他们的威士忌很醇,喝下肚子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