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你令他们快乐,是不是?使人快乐总是好的。」
「谢谢你。」我问:「我们可以见面吗?」
「在希腊神话中,邱比德与赛姬只在黑夜中碰头,她从没见过他的模样,一日赛姬误信人言,持烛台去看邱比德的脸,烛油滴在邱比德脸上,你知道后果如何?」
我笑,「邱比德惊醒飞走了,怛是我不是赛姬,我不怕。」
我坐在公园中,他没有来。
我失去他了,因为我的愚昧,我失去了他。
我独自寂寞地回家,今晚可没有人会问:「书房中的谷中百合开得美吗?」
我活该。我伤心地做了罐头汤,一个人坐着喝。寂寞,活该寂寞,谁叫我不相信他?
电话不再响了。
第二天我下班,看见房东太太在。她说:「电话公司的人来过了,他们换妥电话号码,以后你不用担心,再也不会有人来骚扰你。」
「不会?」我呆呆的,「是。以后都不会再打来了。」
「不要怕,这里很安全,」房东太太安慰我,「你放心,我也嘱咐过邻居,有什么事多关照你。」
「我明白。」我说:「谢谢你。」
「张小姐,在香港你只一个人,生活很寂寞吧?如果你不介意,我有几个年纪轻的亲戚,常常在一起玩,你也可以来加入他们,你不嫌弃的话——」她看着我的反应。
「我工作很忙,而且不定时。」
「呵,没关系,将来再说吧。」她极之和蔼,「张小姐,你出入当心点。」
「自然。」我说:「我不会有事的。」
他的胆子是那么小,他不敢见我。
以后电话不响了。号码已经改过,他不会知道。
有时候半夜惊醒,是隔壁的电话,一模一样的叮铃铃,叮铃铃。bī切恳求,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诉说,但是没有人接听,粗心的主人外出未返,对方终于疲乏地搁下电话,铃声却在黑暗中激起回音。
我叹口气。
我不会比梅丽恩更好,梅丽恩搬家,没告诉他搬到哪里,我继而改了号码,也没把新号码告诉他。
他真是一个奇怪而神秘的人。
他并不是拨错号码,他来过这里。那么是房东太太在撒谎,她知道家明与梅丽恩,只是她不说罢了,她瞒我。
但是我不能bī她说出她不愿说的故事。反正现在一切一切都已过去。
没到几天,我淋了一场雨,回来感冒,病了。
躺在chuáng上,头重似一千斤,我喝着果汁,qíng绪非常低落,一连三天,热度不退,想到酒店里未完成的工作,心急如焚。
单身的人最怕病。就算锺点女工来一会儿也是好的,至少我可以听到一点人的声音。
第四天我打算去办公,但是我的腿发软,只好再躺在chuáng上。我想念家明与他的电话。
他有什么恶意呢?打电话来说几句,令我快乐与振作,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要听信房东太太的话?当然,她是善意的,但是她不知道我的需要,她也不懂得家明是如何的一个人。她是局外人。
只有我才知道家明。
这是我与他之间的秘密,我不应把他的事qíng告诉任何人。
我绝望的想:好了,以后他的声音再也不会出现。
或者我可以要求电话公司把那个号码要回来。我颓然想:病快好吧,病好了回到工作岗位我就不会想那么多了。
十一点三刻,我迷迷茫茫坐在chuáng沿,看着一本费兹哲罗的小说。
电话铃响起来。
响了五下。
我赤脚奔出去,心跳得很厉害。
我知道是不可能的,他不再知道新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