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们不经已见过了吗?」
「最近很久没有见过。」我只好顺着他意思说:「你能出来吗?」
「我不想出来。」他说:「对不起。」
「你别闹qíng绪,」我没有办法,「我们明天再说。」
我把电话的事从头到尾说给房东太太听。
她诧异得说不出来。她说:「张小姐,你竟会跟他说那么久的话!你应该立刻报警才是。」
「但他是那么和善。」我说。
「张小姐,这人八成心理上有病,他一直把你当梅丽恩——谁是梅丽恩呢?你想想,那该有多危险。」房东太太毓心得不得了。
「没有关系,我极信他。」我确是相信他。
「而且居然你还约他见面,张小姐,你太大胆,你千万不能去!他约你也不要去,而且他连你的地址也晓得,你进出千万要当心!依我说:最好把电话拆掉,你呢?」她非常担心。
我合理的说:「照说的确应该把电话换个号码。」
房东太太吁出一口气,「明天就叫电话公司来,张小姐,你再申请过号码,虽然略不方便点,也是值得的,你是单身女人,一人在此,如果有什么事,我可担当不起,张小姐,你想是不是?」
我点点头。
我很为她的热诚感动。
虽然我们通了那么久的电话,但我与家明毕竟是陌生人。
那一夜我跟他说:「家明,我要把这个电话号码换掉,以后你不能再打电话来,家明,对不起,我们这样子是不正常的。」
「我们是朋友!」他着急,「你不相信我?」
「我们见见面好吗?」我再次要求,「见了你我会相信你。」
「唉,你们总是要见到才肯相信。」他说。
「请你让我看看你,不然这样子讲电话,是非常困惑的。」
「我明白。」他说:「但是——」
「明天六点锺在漆咸道的小公园好吗?我会坐在那里等你,穿白色衣服。你一定要来。」
「为什么一定要见我?」他问:「你不是很了解我吗?我们不是很谈得来?这些日子,你对我的背境已经很熟悉,为什么你后悔了?」
「家明,不管你长得怎样,我不会嫌你,我们、永远是朋友,我不是那种女孩子,我那白色武士时代早已过去了,你放心。」
「我原以为你与他们有分别……」
「怕什么呢,家明,明天晚上六点。」
「梅丽恩……」
「家明,」我温柔的说:「你见过我就明白了,我不是梅丽恩,我叫张芝儿。」
他不响。
我再三叮嘱:「明天六点。」
我并不认为他会去。但是我希望他会去。
长相如何有什么重要?不见得他一定像圣母院的驼子。怕什么?
我坐在小公园里竽。等了很久,孩子们在游乐场嬉戏,翘翘板一上一下,秋千dàng得很高。我坐着等。
我在想,如果从此以后电话不来了,我将会如何是好。我已经太习惯听他的声音,每夜电话「叮铃铃」的响起来,给我多少的喜悦。
我与他说过多少的话——
「你是念科学的吗?」
「是,我念高温物理。」
「在哪间学校?」
「最好的,在MIT。」他笑,「最好的。」
「在香港找一份工作不容易。」
「梅丽恩,」他更正我的观点。「念书不是为了找一份更好的工作,而是使你的生活更丰富。」
「呵。」
「你做什么工作?」
「我在一家酒店工作,每天迎送客人,很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