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_作者:亦舒(46)

2017-03-15 亦舒


    间,伏在洗脸盘上,一张口,吐出来的是血。

    我惊骇地看着四溅的血液,老天,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是一阵昏眩。

    我需要帮助,俊东。血自胃间喉头涌出,我闭不上口。

    我爬到电话处,拿起听筒,打到他公司,希望他还在那儿。

    它的秘书来听实话,我说:“我是他太太,我病了,我……”

    一定是那时侯失去的知觉。

    我在医院中醒来。

    俊东坐在我身边。

    我看着他的险。心痛。但不能有任何虚弱的表示。

    我说:“我不是自杀,我……”

    他转过头来,打断我:“是胃出血。酒,过量的阿司匹林,尚有安眠药。”他用这种平和但没有qíng感的声音。

    他对我的爱已经死了,我的眼泪流出来,但是qiáng忍下去。

    我说:“你来的时候,一定像看到个吸血肛尸。”我甚至挤出一个微笑。

    他说:“你失去知觉一天两夜,现在已是星期一早晨。为什么不当心身体?大家都不好过。你母亲呼天抢地的来看过你。”我非常惭愧,母亲一直丢我的脸,大大小小的事qíng。我尽量平静的说:“我不是故意的。”他隔会儿问:“你为什么不与我吵架?”我虚弱的问:“你觉得有必要吗?”“数我的不是好了,骂我,打我。”“那会使你心安理得?”“你偏偏不让我心安理得,是不是?”他激我。“我还是不会跟你吵架的。”我说:“我爱你。”“没有用。”他说:“我不再爱你。”“我知道。”我着看墙上的钟,“你可以走了,我想你应该很忙。”“出院的时候我来接你。”“没有必要。我能够走路。谢谢你,俊东,给你麻烦不好意思。”他什么也没说。然后走了。护士来为我打针。她说。“那是件男朋友吗?他对你很好,担心得不得了。”

    我转过头就哭,眼泪大滴大滴流下。

    我出院时他来接我,带来屋子的锁匙还我。

    他说:“你几时方便,我们到律师处去签字分居。还有,房子转名到你户下。”

    “是。”我说。

    他凝视我,“你好象很驯服,为什么这样和平?”

    “如果我跳上跳下,大吵一顿,把热水瓶往你头上摔,你还是要与我离婚的,我还是省下jīng力好一点。”

    他问:“你不恨我?”

    “不,我仍爱你。”

    “你不会报复?”

    我看他一眼,“为什么要报复?有什么好处?”

    “无论你多么乖,我还是不会再爱你,你不如大闹一顿,出一口气”

    “谢谢你的忠告,我没有气要出。”

    “我不相信。”他摇头。

    “我并没有要你相信,”我说:“你不相信也没有关系。”

    “当心身体,医生为你输过三磅血,以后严禁阿司匹林,记住。”

    “谢谢。”

    他发作,“你不要这么礼貌好不好?”他咆吼,“你为什么不可以像其它妇人一样地哭叫?”

    我愕然看住他。当一个男人不再爱它的女人,她哭闹是错,静默也是错,活着呼吸是错,死了辽是错。

    我闭上嘴巴。

    他送我到门口。“我不进来了。”他说。

    我说:“明天下午雨点,我们到律师处去。”

    他说:“好。”

    他开走小小的福土威根。

    钟点女工又在收拾屋子。

    我放下锁匙说:“抹灰要当心仔细,一切都要gān净。”

    一切像没发生过般。

    打电话回公司,俊东已代我告五天的假。俊东做事永远是妥当可靠的。

    表姐说:“至少他把屋子留给你,你有地方可住,无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