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人天气_作者:亦舒(13)

2017-03-15 亦舒


    我忽然想到一个人,端木,他说过的,此刻思想搅通,大律师他也不怕。

    我得安排他们见面。

    “我跟你介绍一个朋友。”我说。

    “是吗?表妹正要回来发展,多个朋友好一些。”

    我立刻找到端木,好小子,这下子轮到我催bī他,每隔一个月问他接吻没有,拉手没有!哈哈哈哈。

    “我不去,她那么美。”端木又退缩。

    我说:“原来就会教训人,轮到自己,还不是钳钳蝎蝎。”

    我推他上阵,我们离开香港往美国结婚的时候,他们第一次约会。

    等我们回来,他们已经进行得很好。

    我与秀升说:“许多人以为你们这些伟大的女姓不好服侍,其实是错误的,不公平的。”我慷慨激昂,“你们并不见得眼高于顶,也似普通的女人一样.需要温暖气的家庭。”

    秀升问:“话说完没有?厨房有脏碟子,还不去洗?”

    “遵命。”

    我希望不久的将来端木也能学我这样,娶到他要娶的人,高高兴兴,把理想的青鹞子放上天空去。

心痂

    这个厌烦的chūn天与所有厌烦的chūn天一样,令我在早上睁不开眼睛,以及在晚上不能成寐。

    不可怪社会,至少让我怪天气,这样子的重雾yīn嗒嗒的天色,叫我心qíng分外沉重。

    母亲在早上习惯咳嗽,喉咙浊,吐浓痰,但是不肯戒焖,我听到那种声音便皱上眉头,不敢嫌弃她,而是觉得她总不愿下点气力戒掉香烟,明知没有益而一直做下去,缺乏意志力。

    年纪大呢,又还不算大,六十岁还不到,也还爱打扮,小事上很计较,但大事便糊涂,父亲去世留下一笔款子,不到五年间在她手上花个jīng光,一下子做生意,待会儿又做投机,到现在进了教会,倒是安乐。

    我掀开被子,起chuáng上班。

    她拉住我,“吃了早餐才走吧。”

    我很希望吃老佣人阿香做的白粥油条,但是受不了母亲的唠叨。为了逃避那二十分钟的相对,我qíng愿早点出门,到外头去吃。

    似很多母子,我们之间更久没有对白。

    她早上特地起来服侍我上班,我一出门,她又去睡,这一睡要到中午。

    然后晚上便失眠,独个儿坐客厅看电视到很深的夜。

    有时我午夜梦回,听见客厅有絮絮的对白,哭声笑声,仿佛进来一屋子的鬼,在商量什么要紧的事。清醒后才知道不过是一具电视机。

    母亲寂寞。

    儿子也寂寞。

    我在洗头的时候,她便进来,看到我,讪讪的站一角,也不说什么。

    自从把玛莉bī走之后,她多多少少带这份歉意。

    我取过大毛巾擦头。

    “吃点早餐,嗯?”她天天这样试探。

    我没有正眼看她,谁也不知道母子关系可以沦落到这种地步。

    我穿衣服,一声不响的出门。

    开动小车子,擦擦窗上的水气,发出叽咕叽咕的飨声,抬头一著,母亲正在阳台上向我招手呢。她把我当十五岁,她私心盼望我只有十五岁。

    那时丈夫儿子什么都听她的,是她做女人的huáng金时代。

    到达公司,我发觉所有坐大堂的中低级女职员案上全部有一瓶花,gān什么?人日?

    欧阳向我眨眨眼,“qíng人节。”

    我恍然大悟。这么多有qíng人,如今原来作兴这个。

    我问欧阳:“你收到多少花?”

    “我?”她无奈说:“我要到升级时在报上公布消息才收到花束,如红舞女转场子,有恩客无qíng人。”

    “只有他们才有闲qíng送花收花吧。”我眼睛瞄向打字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