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裙子_作者:亦舒(16)

2017-03-15 亦舒


    我说:“来,小乔,上去吧,反正房间我占一半。”

    可是上得房来,发觉大积已经熟睡。

    这家伙,大头埋在枕头里,录音机使劲地在播,小提琴协奏曲,吵耳得很,他均匀地发出鼻鼾声。

    我对小乔笑道:“你看,多丢脸,睡得像只猪。”

    小乔说:“他真可爱。”

    “谁说不是呢?他似个小孩。一点心事都没有,一倒在chuáng上便睡。”

    小乔说:“我告辞了。”

    “我送你。”

    小乔与大积无缘,这一点可以肯定。

    我的一颗心却定了下来,因为小乔时刻在我身边。

    大积问:“你跟那妞,进行得如何?”

    “我觉得我们始终在好朋友阶段。”没奈何。

    “与你一贯手段不符。”大积取笑我。

    “她是不同的,“我辩道:“我们是有将来的。”

    大积笑:“你认识每一个女孩子都这么说。”

    我不响,我何必要大积相信我,小乔知道便行。

    “学期考试,老弟,留点神。”

    “得了。”

    “那小妞念书可认真?”

    “昨天她才跟我说,要抽多点时间温习,本星期不约会。”我无奈地说。

    “咦,是个不错的学生哇。”

    “根本就是,你对她有偏见。”

    不久我便发觉小乔爱哭。(她任何习惯都是可爱的。)

    她也不是哗啦哗啦的哭,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她便眼睛水汪汪,随时会落下泪来,但又忍住忍住的样子,端的可爱无比。

    有时女孩子还是柔弱点的好,那才具温柔本色,惹起男人保护她们之心。

    不过我最怕看到女孩子哭。

    女人的美是短暂的,应该在美的时候活得像朵花,令她们伤心落泪的男人都不得善终。

    我要令小乔高兴,这是我的信仰。

    但小乔始终不自觉地露出患得患失的qíng怀。我追究过她、问她,也观察过,始终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不会是想家,这点我很清楚,现代青年想家顶多想三天。

    她来我们这里都快三个月了,功课业已跟上,大家都知道美术系新来一个标致的女郎,都喜欢她。

    有人问:“忠qiáng,追她嘛?”

    我但笑不语。这次他们错了,追是追,不过是人追我,不是我追人。

    当然我不会到处夸口,说小乔为转校,就是为了接近我,但是心中禁不住得意,将手cha在口袋中,chuī起口哨来。

    看样子我那中国唐璜的绰号要改一改,我已许久没有看过别的女孩子,我的心思已经全部放在小乔身上。

    我又打算搬出来住,宿舍不方便招呼小乔,如果能够找到一层小公寓,似模似样,形势上qiáng许多。

    我又要说服大积,因为独立负担一层公寓的租金是没有可能的事。

    大积又反对,他无论什么都要拼命反对,我没他那么好气,他的理由可充份呢。

    --“宿舍又省钱又gān净,三顿饭在饭堂吃,多方便,离学校又近,有什么理由搬出去?你要走你走,我可不动。”

    “因循。”我骂他。

    “哦?搬到外边,谁同我们洗被单?谁买菜?谁打扫?你?不会是你吧?你少害我,我的时间是用来考试的。”

    “祝你考全国第一。”

    “承你贵言。”

    这个建议只好作罢。

    我俩还是孵在一间小房间内,人穷志短。幸亏每逢小乔来的时候,大积都很识向的避到图书馆去。

    大积,说他是个好人呢,有时候他很别扭!说他是个坏人,他又来得个有宗旨,叫人又敬又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