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裙子_作者:亦舒(4)

2017-03-15 亦舒


    “小弟小弟”,她拉着我。“说,他昨天同谁出去?”

    听到不理想的答案,会得马上饮泣。

    那惊人qiáng烈的感qíng,受不了的人会有恐惧。

    大哥也说:“将来或许还能恋爱,但要雅儿那般爱我的人,普天下只有一个。”

    他是知道的。

    他说得太乐观了,恋爱,到了八十年代,象一切事,没有不可以放进电脑去分析的,基于经济学上的供与求,统计学上的机会率,以及会计科上之盈与亏,一段理想的感qíng很快就会产生。

    人们如果想làng漫的时候,会读一本小说,或看一场电影,生活中真正的罗曼史,已经消逝。刻骨铭心的,是美金利息价位之上落。

    “是不是,祖儿?”

    “是什么?”她诧异地扬起一道眉。

    “你会不会放弃一切来爱一个人?”

    “什么是一切?”

    “你的前程,你的家庭,你的工作。”

    她更意外。“谁?谁会要求我那么做?”

    “譬如说,我。”

    她凝视我,笑了。“不,不是你。”

    “怎么见得不是我?”

    “你不是那种玉石俱焚的人,要求恋人放弃一切,你所付出的代价,也必然不少,何必呢?此刻流行平和的爱,不一定要有所牺牲才显得出其伟大。”

    祖儿朝我眨眨眼。

    以前,愚昧忘我的牺牲往往由可爱的女xing带动……

    这一切都属过去,我茫然想,男人,别再存有梦想了。

    “说,工作与感qíng,哪一样较为重要。”

    “大暑天,不适宜谈这种问题。”

    “说呀!”

    祖儿狡鲒的答:“在放大假的时候,不可缺少感qíng生活。”

    这不是雅儿的答案,雅儿是拜伦时代的女xing,感qíng生活是她的全部。

    “我们去游泳。”

    “算了,孩子们放假,到处挤满人,不如凉快的聊聊天。”

    看,理智战胜一切。

    谁还会在大雨中跑出来余爱人拥抱。

    衣服,似薄膜湿透贴在身上,头发,绞得出水来,风雨无qíng地击打,境界多么叫人向往。

    “订台子到羽厅去吃饭?”

    他们终于私奔,听说先到美国,两个人都是用学生护照进去的,只带着一年的生活费。

    “喂,我说到羽厅去吃饭。”

    “好好好。”

    祖儿不是唯一的一个,现在她们都这个样子,吃饭,买衣服,都有固定的一等一的地方,你不能说她们虚荣,因为她们经济是独立的,自己宠坏自己,有何不可?简直是太可爱的举止。

    一年工作十一个月,祖儿每年出去旅行,游遍全世界的珊瑚岛,才会享受呢。

    你问这些huáng金女郎肯不肯为感qíng弄得倾家dàng产,家破人亡,她们会以为你在搞舞台剧。

    一坐下来,她同领班说:“一九八零年的查当尼白酒。”

    看,什么样的派头!

    谁还患得患失,窝窝囊囊的去làng费时间谈恋爱?

    祖儿说:“自下午到现在,你说不到十句话。”

    “看到邻桌那个女孩子没有?”

    祖儿微微转过头去。

    “花裙多漂亮。”

    祖儿立刻说:“是罗拉爱许利牌子。”

    “什么都瞒不过你的双眼。”

    她笑笑。

    “你穿也一定好看。”

    “不适合我。”

    “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