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_作者:亦舒(37)

2017-03-15 亦舒


    “我心里很烦。”我说。

    “为什么?告诉我。”

    “我妹妹在恋爱。”

    “太好了。”她说。

    “她爱的是一个女孩子。”我说。

    玫瑰一呆,然后轰然大笑。

    “玫瑰!”我不高兴。

    “露知道我们的事吗?”玫瑰问。

    “当然不知道。”我叹口气。

    “对于她的事你怎么应付?”玫瑰问。

    “我?我开头反对,但是一个人怎么能够力挽狂澜?”

    “你太不公平,给她自由吧。”玫瑰说。

    “看样子我也只好这样……”我说:“但她还小。”

    “你离婚那年有多大?”玫瑰说:“比她小。”

    “跟她差不多,”我感喟的说。

    她说:“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始终没有后悔。”

    我笑,“玫瑰,我也没有后悔。”

    “但愿如此,”她笑,“喂,我现在完全醒了,我来看你好不好?”

    “这么夜了。”我说。

    “不要紧。”玫瑰说:“我这就来。”

    “开车小心。哦,有一件事我想说一说,那个女孩子穿的裤子与你那条一模一样。”

    “是吗?她穿得好看还是我穿得好看?”玫瑰问。

    我笑,“都很好。”我说:“各有各的味道。”

    “好,等会儿再谈。”她挂上电话。

    当然我没有告诉过露,关于我与玫瑰的事。

    我们年纪比较大,我们懂得保守秘密。

    在芸芸众生之中,找到一个爱人是多么的幸运。

    我们不想一生都喜欢人或是被人喜欢,我渴望有比较qiáng烈的感qíng,像被爱,或是爱人。这种感觉是重要的,我与玫瑰的认识很自然。我是时装设计师,她在酒店任职,我们公司借她的酒店大堂作时装展览,我被派出做代表,与她接头,就是这样。

    我点起一枝烟。

    我在等玫瑰来。

玫瑰园

    我与男朋友分手后,闷得不得了,他们就带我坐夜总会、酒吧。我并不是太妹,即使太妹也还有寂寞的时候,我坐在众人当中,听他们扯谈,摆龙门阵,面前放一杯饮料,始终没有喝醉过,醉了明天还是要起来做人的,又是何苦?所以每次坐得眼困,就打道回府,躺在chuáng上,不入睡,想得太多,入睡之后,梦也太多。

    后来我们找到一个小小的酒馆,只有七八桌台子,有一个弹琴的人,日日奏出很好的曲子,一个菲律宾女人夜夜把她的怨恨唱出来。我们在那个地方一坐可以好几个小时,吃完晚饭来,到睡觉的时候走,周末索xing坐到打烊,我们不是最好的客人,却是热心的客人,这个地方叫玫瑰园。

    渐渐我们与老板熟,也与弹琴的人熟,近半夜人少的时候,我们会说:“祖,把那首歌再奏一次!”祖会微笑,抚起琴键,重新的把曲子弹一次。

    渐渐他们以为我已经忘记那段不愉快的事,可是大家还是天天来这里聊天,这一帮人都寂寞。

    祖认识我们。祖是一个长得相当漂亮的男人,年轻,廿多岁,当他弹琴的时候,他穿一件衬衫,外加件小背心,不爱穿外套,有时候这件背心是钉亮片的,亮片一闪一闪,似他的眼睛。他的声音也好,只是他不太喜欢唱。

    我们想把祖请过来喝一杯,但是他不肯,有时候我们买一杯啤酒,放在钢琴旁边,让他小息的时候可以拿得到。祖是有点xing格的,他不与人客搭讪。

    有一日,是我的生日,祖为我奏出“快乐生日”。这其实是我最不快乐的一个生日,事实非常的残酷,我不好意思说出来,再多的朋友也比不上一个爱人。

    我把一小块蛋糕拿到祖的琴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