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不提当年的事。
直到今日。
劲珊握著祖父的手,屏息聆听祖父的话,也许,他神智已经有点模糊。
“劲珊,回家之后,我衰老得很快,因为战争的yīn影挥之不去。变成重担,子女又不燎解我的经历,读完书纷纷离家而去。”
这时看护进来问:“病人会不会太累?”
劲珊连忙答:“我们很好。”
看护又出去了。
劲珊知道这已是祖父最后一番话,把耳朵贴得更近。
“去,劲珊,去找这个小女孩。”
劲珊著急,“她叫什么名字,住在何处?”
“我不知道。”
“阿,祖父,这真是个难题,叫我怎么找?”
只听得祖父沉沉说下去:“那一日,我走进丛林,背著装备,像往日一样,与同伴一直往前走,有时,一走七八个小时,累得说不出话来。
“我还记得,那日阳光很好,但是树林实在太密,照不透树叶,泥土仍然湿泞,举步艰难,我走在最后。
“忽然之间,我看到树叶中有一双眼睛,有人看住我,我站停脚步,混身寒毛竖起,他是敌人,他有轮,他举起了轮,呵,电光石火间,我知道这一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劲珊打一个冷颤。
祖父从来没有说过这件往事。
“我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一刹那,他没有先开轮,但是我本能地举起轮,对牢他胸膛,啪啪啪,他倒下来,我的同伴惊觉,回头来帮我。
“从那个士兵的胸膛中,掉出这一张照片,被我拾起,保存至今。”
劲珊叫出来,“呵。”
“是,我至今不知他的名字,我也不知这小女孩是什么人,他的小妹?他的女儿?劲珊,她可能仍在等待他回去。”
劲珊握紧祖父的手。
“去,找到她,对她说,那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去向她道歉。”
“我──”
祖父忽然气促,劲珊连忙叫看护。
老人在第二天凌晨辞世。
劲珊虽然年轻,办事却非常有智慧,按部就班,极有耐xing。
但是,她根本无法著手去寻找照片中那对父女。
她跑到电视台新闻组去求助。
接见她的是副主管莫利坚。
“嗯,这是一个叫人深思的故事,我可以帮你寻找资料,不过,你愿意把故事版权jiāo给我们吗?”
劲珊点点头。
她问莫利坚:“对方为什么不先开轮?”
“也许,他第一次当兵,不敢开轮,也可能他看到对方有一队兵,他只得一人,不敢轻举妄动,终于被你祖父先下手为qiáng。”
劲珊点点头。
“请把照片留下,并且,填写你祖父姓名,及你的住址与通讯号码。”
过了两日,莫利坚通知劲珊:“有消息了,你方便的话,请来一次。”
劲珊立刻赶往电视台,这次,有两个记者也在莫利坚的办公室。
“这位是陈钧全,那位是麦秀琳,你们均在那场战争结束后才出生,应无代沟。”
小陈开门见山,“余小姐,我们查过你祖父余志明的纪录,事发当日的日期如下,地点是东亚区汶丽村。”
他把记录jiāo到劲珊手上。
“的碓有敌人阵亡。”
劲珊问:“叫什么名字?”
小陈摇头,“没有人知道。”
莫利坚说,“我们已托行家在汶丽村附近市镇的报章上刊登寻人叙事。”
劲珊说:“事隔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