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再结婚吗?」我问。
他摇摇头,「我的收入不够两个家庭开销,需要详加考虑。」
「说来说去,钱作怪耳。」
他不作声。
「美莉开始习惯独身生活,也不是很开心,但可以适应,她是女人,愿意再结婚,只是她的要求比一般未婚女郎还高。」
「独身有独身的好处。」他说:「回到公寓可以舒舒服服的睡觉,不必听任何人噜嗦。」
「说得很是。」我说:「这一份自由使我qíng愿牺牲劳力去博取应得的酬劳,人到无求品自高,这是一般家庭妇女所不明白的,我既不向人借钱买褛买车,又不想人家替我做媒找到象,我无求于人,不想在任何人身上捞什么好处,是以不必怕任何人,我是一个自由的人。」
「我与美莉一向都很佩服你。」他说。
「不敢当。」我叹口气,「美莉现在也明白了,你们的分居手续办好没有?」
「全办好了,就等着离婚。」他低下头。
「你对美莉有没有怀念?」
「不是没有,但是不可能重修旧好,两个人的生活宗旨已不能同一步骤。」
这时候一个少女向我们走来,何文惠为我们介绍。这个女孩子高大漂亮,而且很有书卷气,显然是他目前的新欢,我不认为何文惠不快乐,我觉得他很应该高兴。一个人若果快乐的时光多于痛苦,他还是快乐的人,一个人有什么可能时时开心呢?
我心中也承认这个女孩子会比较适合何文惠,何文惠这个人一向对文学与艺术很有兴趣,而美莉却爱逛商店,以有面子打九折为荣,两人格格不入已有一段日子了。
如今至少他可以在吵完架之后与这个女孩子讨论张爱玲与史葛费兹斯罗的小说,不失生活qíng趣。
我陪着他们多吃一块蛋糕。
那个女孩子气质很好,笑起来皱着鼻子,一副调皮相,然而非常娇纵,何文惠一副沉迷在爱河里的样子。
大概美莉看到这种qíng形是要呕血的。
我觉得人的感qíng益发难以捉摸,像何文惠,他居然又恋爱了,不可思议地,像一个少年人,他不顾一切,抛妻离子,为一个少女的笑脸。
一个人怎么可以恋爱两次?什么地方来的jīng力?为什么何文惠没有内疚?
我也开始了解为什么妻子被遗弃后要大跳大嚷:实在气不过,也顾不得风度了。
我没有替美莉不值,事实上我为她高兴,人生苦短,转变可以丰富生命经验,一辈子守在单调的小家庭中,多么不幸,美莉籍这个磨炼机会可以求进步,突破她过去十五年的模式——不但每个人有这种机会,很多女人并不往乐观的方面想。
很多女人觉得在三十出头的时候离婚,生命就完了,一个「剧终」。事实不是这样的,生命才刚刚开始,痛苦的过渡时期过去后,新生活就在眼前。
我认为新的美莉一定会比旧的美莉可爱。
这是真的。
她跟我说:「我要开始「学」芭蕾舞了。反正女儿在学,我左右是接送她,不如跟着她学初级班,当健身运动也好,老师答应收我这个老学生。」
真亏她想得出来,这表示她现在有思考能力,不再倚靠何文惠。
其实何文惠有什么了不起?可是女人们惯xing地依赖丈夫,有很多女人在离婚之后才发觉她们的丈夫其实不值一哂。
美莉买了一大堆芭蕾舞「道具」回来,试穿得津津有味。
忽然她说:「我觉得我已恢复过来了。」
「恭喜。」我说。
「真奇怪,我没想到我会恢复元气,我以为我会死的。」她用手拍着胸。
「你看国语爱qíng片看得太多了。」我说。
「我想我的例子比较特殊,我不愁开销,没有职业的妇女恐怕要痛苦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