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家中留一个这样的病人,到底——”
“这倒也是真的。”我说:“我们很难决定。”
“你看你爸那种帮看外人的qíng形!”妈说说又气了,“我早知道他是那样的人,死都嫁给他。跟了他这么些年,饭都没多吃几口,有什么享受?他却一点也不体谅我。”
我笑笑。
我不便多说,但是我见过更苦的妻子。律师那里——常常来一些被揍得鼻青眼肿的妻子,也有吃软饭的丈夫。一个女人的命运,有时候很难说。
妈还在噜嗦,“你爸什么都不肯跟我好好的说,我的委屈,向谁说呢?真不知道上帝判命的时候,是怎么个判法的!”她皱起眉头。、
妈妈想得太多了,爸爸并不是那么不堪的人物。
我问:“要是爸求你,你肯不肯让这个男孩子留下来?”
妈狐疑的问:“他为什么要为这个陌生人来求我?”
“我说说而已。”
“我答应,你大哥也不会应允。”妈说。
哥哥是很像妈的,他非常有主意。
我不认为我自己像爸爸。
但是楼上的孩子-也不像父亲,我记得张伯伯,他是一个胖胖的人,有一张国字脸,眼睛眯成一条fèng,无论如何不是清秀的人物,不过他的儿子却是与众不同。
“妈妈,”我说:“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我心里面气,睡也睡不着。”妈说。
“别气了,凡事想开点。”我对着她说:“好不好?”.
妈不答我,过了一会儿她说:“今天我还是跟你睡。”
阿好进来说:“小姐,老爷找你。”
我说:“妈,爸找我。”
“去吧。”她躺下来。
我只好上去见爸。这几天我像风车似的楼上楼下的跑?真是倒霉。
“爸,你又有什么事?”我问。
“你妈妈今天好一点没有?”爸问。
“爸,你也顶关心妈,为什么不自己下楼去问她?两夫妻一直这样子下去,是什么办法呢?索xing你低声下气一番,不就完了吗?”
爸苦笑,“你看你,玉儿,你越发没有规矩了,小孩子别管那么多事qíng,好不好?”
“爸,别直说我是小孩子好不好?我早已超过法定年龄了,什度事都不告诉我。”我埋怨,“叫我上来gān嘛?”
爸道歉的笑笑。他问:“阿德跟你说什么?”
“阿德?他叫阿德吗?”我问。
“是,张德。”爸说:“他父亲叫他阿德。”
“很普通的名字,张德,”我摇摇头,“他不该叫那个名字。”
“乱讲。”
我说:“他没跟我说什么,我们只谈了几句,他不像个病人,很乐观的样子。”我都是据实说的。
“他很倔qiáng,他不会认弱的。”爸说。
“这倒也是他的好处,是不是?”我说。
爸笑了一笑.
“为什么笑?你还有很多话没告诉我吧?妈在我房间里也一直发牢骚。为了什么,我不明白。”我说。
“没有什么,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爸问。
“赶快和妈妈讲和吧,你们这样,我都受不了。”
爸不响。过了一阵子他说:“也好,一会儿我下去求她。”
我想起来问:“爸,张伯伯是你的同学,是不是?”
“是,”爸抬头说:“多年前的事了。”
“张伯伯以前的妻子也是你同学?是不是?”我又问。
“你问这么多gān什么?玉儿?”爸不耐烦了。
我连忙静下来,什么都不讲。其实我也猜到那种故事,大哥也知道,大概爸以前喜欢张德的母亲,现在心肠又软,所以收留这孩子在这里,妈妈当然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