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练_作者:亦舒(69)

2017-03-15 亦舒


    “几时行礼?”

    “下个月十五。”

    “在什么地方结婚?”

    “纽约,然后飞到巴比多斯渡假。”

    “多好。”我笑,“真羡慕你。”

    “我还担心你会不高兴?”

    “什么的话,我都廿一岁了,还怕人抢去母亲的爱?”我拍拍她肩膀。

    母亲彷佛仍有隐忧。

    “他gān哪一行?”

    “他的职业很特别,是海上油田工程师。”

    “哗,这么冷门。”我问:“他长得英俊吗?”

    “下星期我们一起吃顿饭,”母亲说:“你会见到他。”

    我故意说,“也是时候了,纸包不住火。”

    我看着母亲,她的皮肤仍然滑腻,头发如云一般,许多象她这般年纪的女人,还打前刘海冒充廿九岁半,但她一直行为端庄,想必是为我设想,免我难做。

    饭后她一个人出去,我留在家中为自己织一件花样复杂的毛衣,忙得不亦乐乎。

    父亲去世已有六年。

    他比母亲大十五年,两人非常相配,也异常恩爱。

    头两年,新寡的母亲浑身犹如掏空一般,很少说话,很少笑,寄qíng于工作,后来,时间或许没有治疗她的伤口,但到底她接受事实,平静下来。

    她一直控制得很好。

    或许是为我,我需要她,她不能倒下来。

    她一直有班朋友,闲时吃吃喝喝,消遣一番,有些是中学同学,有些是旧同事,相识廿年以上。

    我老认为她那些朋友中没有新血,不过是你哄我,我陪你,无聊人找个伴说说话,谁也不会论到嫁娶,一点希望也没有。

    母亲说做朋友不应讲企图,并且觉得我们这一代很残酷可怕,什么都讲益处。

    岁月如水逝去,我满以为罗曼史已与她无缘,没料到她会打算再婚,日子都定下了。

    在想像中,对方应当年近五十,风度翩翩,事业有成。他以前大概也结过婚,或许我们两家的孩子可以做好朋友也说不定。

    从此母亲有个体贴她的人,她终于苦尽甘来。

    我觉得百分之一百安慰。

    只要他对母亲好,我也会对他好。,

    他们婚后我可以名正言顺的分开往,我向往有自己的公寓已经很久。

    我几乎没拍起手来。

    只是为什么婚讯宣布得如此bī切,是母亲觉得不好意思吧。

    我放下毛线想一想,她仿佛有点踌躇。

    但母亲一向不是风骚喧哗的女子,她想得太多,从不停止忧虑。

    反正下星期便可见到我的未来继父。

    接着数日,我与她商量一些细节。

    她把房子留下来给我,婚后她搬进夫家,对方环境相当好,她可以不必工作。

    我说,“假如你们要孩子的话,还可生养。”

    母亲忽然飞红面孔,说,“神经病!”

    我不认为我的神经有问题,但不愿与她争论。

    赴宴那日,我故意打扮得年轻点,穿得比较自然,衬出母亲的成熟。

    我迟到十分钟,到了着名的西餐馆,一眼看见母亲,她席中尚有一个年轻人,我的继父却还未到达。

    我一过去,那青年便站起来替我拉开座位。

    我想他一定是继父的家人,礼貌地点点头,叫了饮品。

    母亲今日打扮得没话说,我投过去赞美的眼色。

    我问:“怎么,他还没有来?要管管他,怎么可以迟到。”

    母亲一呆,看看年轻人,不知如何开口。

    我起了疑心,双眼盯紧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