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时行礼?”
“下个月十五。”
“在什么地方结婚?”
“纽约,然后飞到巴比多斯渡假。”
“多好。”我笑,“真羡慕你。”
“我还担心你会不高兴?”
“什么的话,我都廿一岁了,还怕人抢去母亲的爱?”我拍拍她肩膀。
母亲彷佛仍有隐忧。
“他gān哪一行?”
“他的职业很特别,是海上油田工程师。”
“哗,这么冷门。”我问:“他长得英俊吗?”
“下星期我们一起吃顿饭,”母亲说:“你会见到他。”
我故意说,“也是时候了,纸包不住火。”
我看着母亲,她的皮肤仍然滑腻,头发如云一般,许多象她这般年纪的女人,还打前刘海冒充廿九岁半,但她一直行为端庄,想必是为我设想,免我难做。
饭后她一个人出去,我留在家中为自己织一件花样复杂的毛衣,忙得不亦乐乎。
父亲去世已有六年。
他比母亲大十五年,两人非常相配,也异常恩爱。
头两年,新寡的母亲浑身犹如掏空一般,很少说话,很少笑,寄qíng于工作,后来,时间或许没有治疗她的伤口,但到底她接受事实,平静下来。
她一直控制得很好。
或许是为我,我需要她,她不能倒下来。
她一直有班朋友,闲时吃吃喝喝,消遣一番,有些是中学同学,有些是旧同事,相识廿年以上。
我老认为她那些朋友中没有新血,不过是你哄我,我陪你,无聊人找个伴说说话,谁也不会论到嫁娶,一点希望也没有。
母亲说做朋友不应讲企图,并且觉得我们这一代很残酷可怕,什么都讲益处。
岁月如水逝去,我满以为罗曼史已与她无缘,没料到她会打算再婚,日子都定下了。
在想像中,对方应当年近五十,风度翩翩,事业有成。他以前大概也结过婚,或许我们两家的孩子可以做好朋友也说不定。
从此母亲有个体贴她的人,她终于苦尽甘来。
我觉得百分之一百安慰。
只要他对母亲好,我也会对他好。,
他们婚后我可以名正言顺的分开往,我向往有自己的公寓已经很久。
我几乎没拍起手来。
只是为什么婚讯宣布得如此bī切,是母亲觉得不好意思吧。
我放下毛线想一想,她仿佛有点踌躇。
但母亲一向不是风骚喧哗的女子,她想得太多,从不停止忧虑。
反正下星期便可见到我的未来继父。
接着数日,我与她商量一些细节。
她把房子留下来给我,婚后她搬进夫家,对方环境相当好,她可以不必工作。
我说,“假如你们要孩子的话,还可生养。”
母亲忽然飞红面孔,说,“神经病!”
我不认为我的神经有问题,但不愿与她争论。
赴宴那日,我故意打扮得年轻点,穿得比较自然,衬出母亲的成熟。
我迟到十分钟,到了着名的西餐馆,一眼看见母亲,她席中尚有一个年轻人,我的继父却还未到达。
我一过去,那青年便站起来替我拉开座位。
我想他一定是继父的家人,礼貌地点点头,叫了饮品。
母亲今日打扮得没话说,我投过去赞美的眼色。
我问:“怎么,他还没有来?要管管他,怎么可以迟到。”
母亲一呆,看看年轻人,不知如何开口。
我起了疑心,双眼盯紧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