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他赶到宁静路三号。
少女看到他,松一口气。
再看到手提电脑,展开笑靥。
“谢谢你。”是由衷的感激。
“别客气。”
“收费不便宜吧。”
“单据在这里。”
她看过数目,“啊,还算公道。”
“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少女眨眨大眼睛,“请问。”
“电脑是怎么毁坏的?”
少女有点不好意思:“被我自三楼摔下去。”
果然不出所料。
她说下去:“我同男友吵架,生气到极点,随便抄起一件重物,想摔死他,结果没打中,电脑飞出露台,落在花园大石上。”
陈家力听得目停口呆。
小说作者真是她吗?
“后来,气消了,他也再三向我道歉,可是,电脑也破烂不堪,到处求救,都推荐书呆子,果然没令人失望。”
少女付他现款。
他们之间的关系仿佛已经结束。
少女又说:“有需要时一定再找你。”
陈家力不得不告辞。
回到货仓,他把那篇小说读毕,qíng绪波动到极点。
他认识出版社朋友,本想把作品头十页传真给他们批阅,可是转头一想,又按捺下来。
这是人家的未发表作品,怎么可以私下传阅?总得先经过原著人的同意才是。
家力躺在沙发上,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寂寞孤苦,儿时的彷徨无助,历历在目。
母亲出嫁那日,搽上脂粉,换上新衣,众亲友在一旁赞道:“真像廿多岁青chūn女,看不出有孩子”,母亲笑了。
家力记得他在一旁瑟缩地看热闹。
大人对他说:“你留在家里吧,别捣乱。”
那真是他生命中最长的一天。
母亲在早上八九点钟出去,一直到深夜才回来。
他偷偷起来张望,想与妈妈说一句半句话,但,那个男人在她身边,从那天起,母亲的手一直没有再接触到他的身体。
这种事他本来早就忘记,埋葬在童年的荒原里,可是现在因为一本好得不能再好的小说,又自仓底挖了出来。
男人有时比女人难做。
找谁去倾诉心事?人家会笑他,男子汉大丈夫,吃一点苦,得些磨练,将来方成大器,有什么好抱怨。
第二天,家力压抑qíng绪,提着工具箱,出发去工作。
他想念那班同事,希望他们早些回来。
回到家,再次重读那本小说,看得滚瓜烂熟。
傍晚,他接了一通怪电话。
“书凯子会所?”
“不,是书呆子会所。”
“我姓周。”
家力认得她的声音,微微笑,“周小姐,你好。”
“你是修理我手提电脑那人?”
家力觉得奇怪,为何明知故问?“是,在下正是。”
“电脑中少了样东西。”
家力马上说:“不会。”
对方冷笑一声,“你想想清楚”家力突然觉得心虚。
“你怎么可以偷印我的原稿!”
糟,没想到她电脑中会有防盗窃装置。
“你盗印了两份原稿可是?”
家力鼓起勇气,“是。”
对方见他坦白承认,火气稍减,“立刻归还。”
“是,我立刻到宁静路来。”
不过,小说已经印在他的脑海中,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