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听见我这麽说,连忙低下头,退後一步。舒先生的脸色更难看,他说:「林小姐,请你出去!」
「我出去无所谓,但是你还要沉迷在这个梦幻世界里多久?」我轻轻的问:「人死不能复生。」
「请出去!」
我转头离开。
咦!为什麽要关心这个陌生人?跟我有什麽关系?为什麽要同他说这种话?人家爱哭死,那是人家的事,身为一个现代人,应有铁石之心肠,自扫门前雪之潇洒,我怎麽会这麽婆婆妈妈。
我脸红。
我要改一改这个脾气,萍水相逢的人,哪管得这麽多?
一连好几天,我都为自己的多事而害躁,不敢出门。
张家的孩子来,我们只在地下室打康乐棋。
舒氏爱做qíng圣,我有什麽办法?奇是奇在他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
我太过重视他,自什麽时候开始,我将感qíng代入他身上?
要小心要小心。
又过了几天,萍姐说:「小姐,隔壁又要来借东西!」
「借什麽?不借。」
「小姐,隔壁佣人走遍花铺花档,都买不到郁金香,咱们院子里有,想来借几朵。」
「没商量。」我说:「这花是我自己蓄意种的,与街上卖的又不同,你没留意?白得透明的四瓣尖顶郁金香,是奇异品种。」
「人家」
「我不管人家怎麽样,我不信人家会剥他佣人的皮。他们的事我不要知,我也不要理,到此打住。」我翻阅起杂志来。
过了半小时,门铃响。
我以为是张家的孩子。
萍姐气急败坏的说:「小姐,是舒先生来找你。」
我也跳起来,他?他亲自出马?
我连忙迎上去。
他很为难,站在门廊处,想说什麽,又说不出口,我静静等地开口。
过了很久很久,定有五分锺,他说:「今日是内人生日。」
我无法搭腔,只好耐心的等候。
相信我,我从来没有这麽耐心过。
「她生前喜欢郁金香。」
「你们在北欧住过?」我淡淡的问。
「是的,我们在荷兰渡过好几年。」
「所以你想问我要花?」
「是的,她生前一直喜欢这种花。」
我无奈,人家亲自上门来恳求,我也不便拒人过甚。
「等一等。」
我取了剪刀,他一起到後园。我自己倒没留意,前些时候种下的花开了,一朵朵碗大的白苞,美丽地在薄薄的阳光下抖动。
我忍心地擦卡擦卡剪下六枝,jiāo在他手中。
「谢谢。」他万分珍贵的捧住花束。
我忍不住说:「假如有人对我这麽好,短命点也值得。」
说完转头回屋子内。
他一定是拿去供奉在去世的妻子像前。
不要说死後,活著的时候,也没有人对我这麽好。
多麽惆怅,这种福份可遇不可求。看样子她活著的时候,他们如一对比翼鸟。她去世,他就剩下一个躯体,dàng气回肠,只是为她的回忆而延续生命。
她活著的时候,他们不知道有多麽恩爱。生命只要好,不需要长。
我叹一口气,照旧回屋里躺著。
第二天,萍姐捧进来大束的康乃馨,总有三四十朵,cha在一只玻璃瓶里,她说:「是舒先生送的。」
我先留意了那只瓶,那是只二十年代「的确」设计的大水晶瓶,非常名贵。
我笑问:「不是连瓶一起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