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找我:“听说你对任小昭入迷。”
“我是清醒的。”
“许多醉酒的人都这么说。”
我但笑不语,不想分辩。
“今天来我处,我介绍你认识她的姐妹。”
“我们明天有约。”
“来嘛,对你的未来女友多些了解。”
“我想用我的心去了解她。”
“ròu麻死了,我浑身发起痱子疙瘩来。”
我又笑。
当夜我还是去了。
小赵是个败类,他约了三位小姐在家搓麻将,然后吃蟹。我到的时候,其中一位小姐清一色被上家截住,赢不出来,气得柳眉倒竖,拍著桌子骂“他妈的”,我从没见过打扮这么时髦华贵的女人讲粗话,视为奇观,从心底笑出来。
听著她们娇叱着喧嚷也是乐趣,我在一角吃水果。
蟹准备妥当,香气扑鼻,我们围著大嚼。
小赵说:“你们认识任小昭吧,是他的女朋友。”把嘴呶呶我。
真神奇,我才第一次约人,人就成为我的女朋友。
“啊!任小昭。”甲小姐抿着嘴笑,“文艺巨星,动不动要往哈佛大学念戏剧系的。”
乙小姐更是前仰后合,“出污泥而不染。”
我笑不出来,白小赵一眼。
丙小姐说:“她有她的朋友.生活很神秘,不过听说比我们还要疯狂,喝醉酒一样满街跑。”
我并不喜欢吃蟹,嫌烦,当下便停了手。
“拍起戏来是很放的,该脱三分,她脱七分,比我们豪慡得多。”丙小姐说。
甲:“忠於艺术嘛。”
乙说:“导演最喜欢用她,不用讨价还价。”
“为什么呢,我不gān,将来怎么嫁人?部部戏都脱,那怎么行。”
“所以说,你落后呀,”乙推甲一下。
甲乙两位小姐又格格格的笑,仿佛空气中落了惹笑剂似的,而请吃蟹的少爷听到这样莺声呖呖的笑声,大乐起来。
我用手撑着头,看着他们,特别怀念任小昭眼中的那丝寂寞与迷茫,与众不同注定要吃一点苦的。
明天见到她,我会与她说明这点。
“……据说拍亲热的戏都不用清场,众目睽睽,大胆演出。”
“所以说她是今年最有前途新星。”
可见任小昭的人缘不大好。
人缘不好,就是人缘不好,没有什自其他的原因,就等于不会骑脚车就是不会骑脚车,我并不是护短,人们的联想力太丰富,把自己看得太美,把别人看得太丑,才会认为人缘不好与人格有关。
我告辞,赵家的牌局继续下去,大概要到天亮。小赵艳福不浅,可以目睹美女们脂粉剥落后之真面目。
那夜我没有睡好。
他们已经把任小昭的xing格说得很清楚:她是一个热qíng的投入的,全心全意之艺术工作者,有时候放纵,有时候忘我,但无论如何,不会是一个好的女朋友。
她适合与同道中人来往:研究剧本到天明,为演出鞠躬尽粹,苦恼时醉酒,欢愉时大叫;…
老了,老了怎么办?
不比甲乙丙小姐,她们早有准备,或嫁入豪门,或投资huáng金股票,戏行只是副业,任小昭毫无打算,希望她的片酬可以报答她。
我很难想像这样的一个女子会得设局来达到目的。
我不禁犹疑起来,这样的疯狂艺术家适不适合我?她的气质自然非比寻常,但是我能不能够顺利的把她移植到我的环境里来?
我的世界是十二分沉闷,按步就班,循规蹈矩,孩子们还没有出世,前程已被安排好,七岁学琴,九岁学网球,十二岁往英国寄宿,十八岁往英国进大学,廿四岁回来替家庭事业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