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_作者:亦舒(15)

2017-03-15 亦舒


    我说:“这是化工学院的校徽巾,她念什么科?”

    “啊,她是英国文学科。”

    “那么不适合,不过如果真的要买,可到凯斯顿堂学生会合作社买。”

    “谢谢。”他说。

    真是个好未婚夫。

    “你很冷。”他说。

    我假装没听懂。“所以穿很多衣服。”

    我继续翻报纸,他借到要用的书,离开了。

    大学数千名学生,怎么老碰见这两位。

    我的老姑婆心态已经毕露,同他们正沐chūn风的人有一段很大的距离,道不同不相为谋。

    第二天是星期六,我抽空逛百货公司。

    奖学金数目很理想,今天我做得成阔客。

    在女装部又碰见王阮两位。

    王小姐老远看见我就叫我,我被这女孩子感动,冷面孔一时拿不出来。

    我迎上去问:“买圣诞礼物?”

    “嗯,大衣款式又多又便宜。”

    我微笑,“我在买手套。”

    “天气真冷,听说融雪的时候更冷,是不是?我们正计划假期到欧洲去。”

    我敷衍地说:“那多好。”

    售货员把大衣jiāo予她试穿,她说声对不起便进试身间。

    阮忽然说:“你觉得她很幼稚吧?”

    我非常窘,一时间无辞。

    阮有点生气,“但是她有她的好处,”他护短的说:“她心里不藏jian。”

    我扬高一条眉,也气了,他言下之意是什么?难道我是只狐狸,既然如此,何必同我噜嗦?

    我冷冷的转过身子去,不理睬他。

    这个莫名其妙的人,自已爱上这女人也罢了,非得四周围的人也爱上他的爱人不可,否则的话,便是他的敌人──是有这种男人的。

    我步出商店,转道去吃咖啡,叫了一只比萨薄饼,举案大嚼。

    这下子不会再碰见他们两个了吧?

    以后的半个月里,我步步为营,到公众场所,总得四处张望,看看有没有这一对宝贝儿,预备一见他们就避开。但是我运气很好。

    时间久了之后,我又自省其身。

    难道我的表qíng真的很差?充满蔑视,引起同胞不满?

    对牢镜子看半晌,又不觉那么坏。

    问史密夫。

    “要知道真话还是假话?”他问。

    “真话。”

    “与座冰山无异。”

    我不晌了。

    那么是我不好。人家对我亲热,我给人家没脸。

    得改一改?想过再说。

    在中国同学会见到阮王两人的时候,我态度善良得多。

    那女孩子丝毫不觉我之虚伪,亲亲密密的与我说长道短,我非常惭愧,人家又不比我小很多,为什么我这样老jian巨滑,把自己包在铜墙铁壁当中?

    阮过来给我一杯饮品,“对不起。”他说。

    我说:“不要紧。”

    有他处处保护着她,也难怪她老是长不大。

    “习惯这里的生活吗?”

    “开头一个月她兴奋莫名,现在已经觉天气冷得不堪,昨日哭着想回家。”他看着远处的未婚妻。

    “过一会子就没事,想家是这样的。”我淡淡说。

    “怎么同样是廿多岁的女孩子,你把事qíng处理得这么好?”

    我一怔。“我十七岁就到这里,早已习惯。”

    阮苦笑。

    我说:“你瘦了,赶快多吃点,否则捱不过这个冬天,还会继续冷下去,并非夸张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