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_作者:亦舒(43)

2017-03-15 亦舒


    我到厨房督促女佣做了冬瓜鸭子汤,另外配三只夏季小菜。多少年没替信华准备小菜了?我想想看来我对他还有感qíng。

    他今天晚上会不会回来?

    我看看钟点,下午四点,还有两小时便可知分晓。

    我弄得混身油腻,到浴间去洗澡。

    他会因我而改?我又会不会因他而改?

    这些日子来我们一直没有撕破脸,也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的修养都会这么好,与我不爱说话的习惯有关,什么事都放心里,没有叽哩呱啦的痛骂。

    等男人回来的滋味不好受,五点钟,我斟出第一杯酒,松弛一下神经,我没有那么容易醉,喝到八九点,如果他不回来,也就算数,正好趁酒意上chuáng睡觉。

    如果他不回来,那么我们这一段,可也真的应该结束了。没有本事不能离婚,可是我能够明目张胆创下劣迹让他叫我走,那还不容易。

    但是我沮丧的希望他回来。我不想堕落,我希望他回来,我们重新收拾旧山河……

    六点钟,我又斟一杯威士忌。心里似乎略略安慰镇静一点,酒就有这个好处。

    电话铃响,我心剧跳,是他说不回来了。

    我取过话筒,作最坏的打算。

    “是蒋光明。”

    “gān什么?”我声音很粗。

    “徐先生还没有回来?”

    “关你什么事?”我更加bào躁。

    “我来打听打听,着看嬴了几成。”

    我摔下电话。

    我用手撑着头。信华是不会回来了。

    他怎么会变呢?

    我叫女佣开饭。几乎七点了。渡日如年,这种虚妄的希望。

    刚在这时候,大门处锁匙响起来,信华应声而入。

    我像是做梦一样,吞一口唾沫,迎上去。

    他意外的问:“真的有鸭子汤?你未喝醉?你没有死睡?真的在等我?”他张开手臂。

    “是的,而你,你真的推掉其他的约会,准时回来吃饭?”我投入他的怀抱。

    “我一直在担心你会照旧烂醉如泥。”

    “我也一直担心你又有非去不可的应酬。”

    信华说:“不会了,再也不会有了。”

    我说:“以后再也不酗酒了,一定。”

    我到厨房去端菜,电话铃又响。我同佣人说:“说徐太太在陪先生吃饭。快去。”

    那一定是蒋光明,他输了,不过他会祝福我。

    我与信华坐下来晚餐,因为紧张,吃得不多,我累得眼睛都睁不开来。心中存着股安全感,加倍渴睡。

    “真难为你了。”信华说:“不过今天是一个新的开始,累一点也值得。”

    我点点头。他的手紧紧握住我的手,以前种种,比如昨日死。我赢了东道。

    赢了!

荼蘼记

    见到他我也不再引以为奇。

    他每星期都在这里,叫侍者开了他的杯莫停,斟出两杯,一杯放在对面的空位上,一杯自饮。领班老莫说:“恐怖不恐怖?他到底与谁共饮?”我微笑:“不知是谁的英魂?大概是一位佳人”老莫打一个冷颤。

    客人姓茹。

    他们叫他茹先生。

    他实在英俊潇洒,每星期六晚八时便来吃晚饭,订着近窗的位子,对着宝光灿烂的香港夜景。

    每次他都穿着礼服,但面无欢容。

    他自己会吃一个简单的晚餐,吃完之后,呆坐一会儿,便结账离开。

    付很多小费。

    这事跟我,于如明,有什么关系?

    我是一个寡妇,这间著名的饭店,是我的亡夫的产业,我守着它,也有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