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_作者:亦舒(11)

2017-03-15 亦舒


    从那时开始,他一下班便来看她,逗留到深夜才走。

    有时候他只是在书房批阅文件或欣赏音乐,两个人并不对话,但是,感qíng一样jiāo流。

    她取笑自己:不是又恋爱了吧,真有你的,百折不挠。

    非常感慨,开头的时候,总以为可以洒脱一辈子,往后,还不是落了俗套。

    没奈何。

    他们俩越来越觉得相处的时间不够,他越来越早到,越来越迟走,家,仿佛已经不存在。

    这种qíng形维持了几个月。

    他父亲传他。

    他去了。

    老人家先是称赞他的工作成绩,然后才说到正题上去,他训道:“出去玩,要撇脱,切忌弄假成真。你又不是一个可以离婚的人,两个家族在生意上的关系非同小可,况且十多年的夫妻,对方又没做错什么,倘若一声变心就可以离婚,世上还有什么道义?”

    说到后来,面色已经相当难看。

    一盆冰水迎头浇下。

    他醒了一半。

    他们不是不给他玩,但在大人屋檐下,凡事不能离谱。

    老人家一天健在,一日要约束他。

    华厦,大车,游艇,职位,以及将来遗嘱上那一份好处,全部看他听不听话。

    叔伯弟兄众多,他一失宠,立即打入冷官,找一百个替代他的人都有。

    看样子,他妻子已经与家人商谈过,而岳父接着与亲家开过一次会。

    他收到警告。

    抛弃所有与这个女郎共渡余生?

    凭什么?

    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无真材实料,从来没离开过家,从来没有必要证实自己。

    从头开始,已经太迟了吧。

    这一天,他没有去她那里,心qíng坏得甚至没有拨电话。

    似她那般聪明的女子,用籍口推搪她是不管用的。

    她下班匆匆回家,一如平常,等他前来相聚。

    直到天黑,不见他影子。

    开头她略见烦躁,怕他有事,随即明白了。

    他走不开,有比她更重要的人需要应付。

    那人是谁,不用说出来了。

    她突然觉得愤怒。

    她没有叫他进一步表示什么,既然他愿意往前发展,就得考虑到后果,他没有,现在叫她承受损失。

    她若忍耐下去,从此万劫不复,沦为他的qíng妇,听他摆布,一生蒙羞。

    太没有道义了。

    这个时候退出,也还来得及。

    事qíng来得太突然,她全然没有心理准备,刹时间要作出决定,不由得旁徨起来。

    如一只堕入蛛丝网的蝴蝶,挣扎扑打翅膀,支离破碎地希望逃得牲命。

    只是这一次,她实在累了,不知道可否全身而退。

    一夜不寐,蒙胧间仿佛听见电话铃声响,坐起来细听,发觉只是幻觉。

    第二天一早她回到办公室去。

    难道他从此消失,不再出现?这样倒更好,省却不少事,她希望他做得到。

    这一天,他还是没有找她。

    她心头闷涨,像是有一只小小虫子,在啮咬她的心。

    她也没有找他。

    到底是比从前老练得多了,以前会气急败坏缠上去一叠声问为了什么,千方百计要讨还公道,会失声痛哭惊惶失措。

    现在不会。

    假如他要来,他总会来,不过即使他冉来,她又会视乎实际qíng况才把门打开。

    还是笨,还是吃了亏,还是一般的结局,不过,她已经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