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吁出一口气。
"晚餐,一起?"她问我。
"当然!"我拍手,"那么大的事竟忘了商量,我同你去吃粤菜。刚才那个小郭,便是吃的高手,我只比你略好一点。"
她微笑。
这么清秀斯文的女子,看不出会为工作奉献这么多。想像中致力于事业的女人通常如一丈青或母夜叉,别的不成,也只得勤力做。
利璧迦工作的态度是很中庸的,她不会卖命,她只尽责。
此刻她四处流làng,环游全世界,把工作丢在脑后,可见事业在她心中之地位。
我说;"现代人的生活好不枯燥,都没有为làng漫或玩耍生存的人了,从前有二世祖、有白相人、有戏子、有姨太大、有jiāo际花这种悠闲的身份,现时每个人都做做做,最富有的豪门少奶奶都要在深圳弄个办公室,真是的。"
永超笑,"工在人在,工亡人亡。"
我略觉不安,她简直把工作当生命。
把题目岔开去,"有一位著名的女士,名字与你同音,她的亲人,叫她小超。"
"我不敢当。"她立刻知道我说的是谁。
"邓博士,我们出去吃饭吧。"
我帮她开大门,上车开车门,下车再开车门,进饭店拉椅子、倒茶、点菜,菜上来了,先夹给她,留意她是否需要添饭、用牙签、毛巾。
很久没做这种事。
不少女同事也期望我有这种风度。
在鞍山,我也没试过有这么细心,今日忽然自然而然,丝毫不觉勉qiáng的做出来。
我们在饭店遇见小姨。
她故意过来打招呼。
小姨都是这样的,对姐夫有份特别的感qíng,往往比她们对兄弟还qiáng烈,因为姐夫与她没有血统关系,较为容易失去,故此分外珍惜,她可以当他如亲人,却又不必付出她姐姐所付的代价,所以这个人有点分量。
我极大方地请小姨坐,替她斟茶。
永超更加得体,她是一个没有女人通病的女人,一直低调,任你是最挑剔的人,也找不出骨头。
为此小姨十分留意永超。
她对我说:"爸妈在那边有话同你说。"
我说;"改天我去看他们,今日我招呼朋友,不方便过台子。"
小姨有三分不满。
我知道她怎么想。她与利璧迦之间的姐妹之qíng其实并不是那么浓厚,只是站在女人的立场,她希望我一辈子不再与旁的女xing来往,永远怀着颗破碎的心,qíng僧一般等侯利璧迦回来,同时尽半子之责任。
我微笑,对她说;"你还有半碗饭要吃呢。"
小姨只得回到她桌子去.
永超并没有说起小姨。
她心中没有这些细节。
她整晚所说,只是工作上的遭遇。厂里不是每个人都似老魏,有不少主脑人物蛮不讲理,又看不起女人,针对永超说,"那个女人,不大靠得住,你去找高级一点的主管说话。"永超往往失眠,就是为这种人。
她叫他们为牛:一号牛,二号牛。我不好意思笑,但一双眼睛出卖了我。
也有她需要的用具与原料无法找到,除了订货,也尽量向别的单位借,有时无远弗届,借到海南岛去,仿佛是孙悟空。
她说:"我结jiāo不少回去工作的人,各种行业都有,包括一组电影工作人员。"
"拍什么戏?"我好奇的问道。
"爱qíng故事,一个时装的,很普通的,在雪地中发生的爱qíng故事,完全没有政治意识。"
我侧侧头,"老魏会怎么说?"
"他很快活,他从没问过国家为他做什么,他只问他为国家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