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儿_作者:亦舒(28)

2017-03-15 亦舒


    母亲从不带她扫墓,可能他还在人世,母亲托词,省得麻烦。

    下班,回石家吃饭,带去一大束石伯母最喜欢的栀子花。

    石伯母说:“坐下,有话同你讲。”

    勉宜对石伯母,完全另外一种态度,笑问:“是琪琪不听话吧?”

    “你母亲要进院疗养,你为什么不付费用?”

    勉宜一怔,诉苦诉得真快,而且找对了人。

    “勉宜,你有没有想过,事qíng可以更坏,她可以把你丢到育婴院不顾而去,这些年你到底在她身边长大,有惊无险。”

    勉宜问:“这话是她对你说的吗?”

    “这话是我说的。”

    “你想我怎么做?”

    “她要什么,给她。”石伯母很简单的指示。

    “她不是你。”

    “正因如此,更不必讲道理。”

    勉宜凝视石伯母,为她的智意慑住,“好吧,”勉宜吁出一口气,“看你份上。”

    “不,勉宜,不要看我面子,看你自己面子。”

    勉宜站起来,“有那样的母亲,我有什么面子。”

    她赌气地一径走到门口,又后悔了,琪琪出来拉住她。

    “我已叫母亲别管这种闲事。”琪琪抱怨。

    勉宜笑笑,终于离开石家。

    到了这个地步,不由她不疏远石家母女。

    她的事,不要任何人cha手,即使是值得尊重的石伯母。

    熟不拘礼是一件顶顶麻烦的事。

    当然也是勉宜的错,装得太大方,使石伯母误会她有份量,可以在勉宜面前表示权威。

    以后真得学英国人那样:永不与任何人发生超友谊关系。

    勉宜补了张支票,却久久不见有人来取。

    半个月后,石琪找她。

    “生了气了?这些日子都不现身。”

    勉宜笑笑,“忙得透不过气,新片将要开拍。”

    “令堂进了医院。”

    “奇怪,”勉立冷笑“我总是最后一个知道。”

    “她说你不肯听她说话。”

    “于是她跑到街上通处喊,妙不可言。”

    “这种恨意会不会有消失的一日?”

    “我并不恨任何人,但我也不会纵容这种愚昧,她一心以为牵涉到外人来主持公道,我便会有所顾忌,因而使她目的得逞,对不起,没有这种事,我不受威胁、不受勒索,她招待记者公告天下也没用,只会越搞越僵,还有你,认识我那么久,还不知道我脾气,真令我失望,由此可知,我那表达能力差劲到什么地步,真叫我自卑。”

    石琪脸上一团青一块红,尴尬透顶,过一会儿说:“她在中华医院,病qíng不轻。”

    说完,转头就走。

    勉宜不是不知道从此以后她与石氏母女的感qíng会一落千丈,但是她必须让她们知道,胡勉宜不想她们cha手管这件事。

    什么事都可以,单单此事毫无商量余地。

    她不想同任何人jiāo待她的心理状况,一切解释均属多余,今生今世,胡勉宜都不打算同母亲修好,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在所不惜,她不愿回头。

    藉石氏母女来要挟她,更令她生厌。

    胡勉宜天生是那种越有压力生活得越坚qiáng的人。

    第二天,她到中华医院走了一趟。

    她与注册处的护士谈了一会儿。

    她留下卡片,“这是我姓名地址,这位病人出院,请与我联络,一切费用由我负责。”

    勉宜jiāo待过后,刚想转身走,有人唤住她。

    一位穿白袍的中年人走近:“胡小姐,我是主诊医生,请问阁下是病人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