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煞_作者:亦舒(53)

2017-03-15 亦舒


    “你问好了。”

    福在轻轻说:“那晚,我们曾在公司做到傍晚,你曾经走开一会,去医院探访邓大和,可是大和说没见过你。”

    “我推开病房门,他睡着了,邓太太伏在他身边也累极打盹,我没叫醒他俩,只与主诊医生说了一会,警方已与那医生会晤,他是我人证,月枚出事当晚,我每一分钟都有着落。”

    “你没用自己的司机。”

    “司机也要休息。”

    福在不出声。

    周子文缓缓说:“警方亦用我说:‘周先生,你省下大笔赡养费,真是凑巧。’可见他们同你一般亦有疑心。”他深深叹息。

    福在仍然沉默。

    “我并不憎恨月枚,她就是讨厌我这点。爱与恨都不够彻底迫切,她对我也有付出,她要的我都决定给她,我毋须陷自身不义。”

    福在微笑,“我放心了。”

    “福在,我们俩——”

    福在回答:“我们相识的不是时候,两个人的过去加在一起牵牵绊绊比千斤还重,有什么幸福可言。”

    周子文低下头,过了很久,他这样说:“再说,我长得丑。”

    福在走过去,紧紧握住他双手。

    她很喜欢这样抓紧周子文的手,这对他来说有镇定作用。

    也许,当日如果月枚愿意这样做,可能会有不同的结局。

    只听的周子文说:“分手,你也没叫我难堪。”

    福在立刻笑了,“谁同你分手,我们仍是朋友:像你这样牢的靠山到什么地方去找,我这个小友有事,哇一声叫,你可得马上答应我。”

    周子文叹口气,把脸埋到福在手心里去。

    过一会他说:“我给你介绍几个能gān的人,他们是上海通。”

    “我一安顿下来就去找他。”

    “不,我让他找你。”

    “也好,这是我浦东地址。”

    “福在,保重。”

    福在说:“我叫什么名字?我自然有我的福气在这里。”

    周子文忽然哽咽,“你说的对,福在,你说的对。”

    他俩拥抱一下。

    福在听见周子文轻轻问:“为什么当初我认识的不是你?”

    硬汉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真叫福在黯然。

    出门那一天,年轻的周氏司机一早来送福在往火车站。

    他看到行李有点讶异,“王小姐,就这一件?”

    福在点点头。

    他给福在两只小盒子,“周先生把这个jiāo给你,说是上海人顶喜欢这款式金表,礼多人不怪,有必要时拿这个作谢礼,够体面。”

    福在微笑:“谢谢他。”

    “周先生说,火车票替你换了厢房,比较舒服。”

    福在又感喟,他对她由衷关怀,处处周到。

    知道得太多

    司机把行李搬上去,把矿泉水及零食jiāo给她。

    “周先生说:到了上海南站,会有人接你。”

    福在点头。

    司机下去了。

    列车准时缓缓开动,福在坐在窗口,看风景逐格后退,渐渐景致迅速飞快地跃过,一切都过去了。

    在火车行驶的节奏里她觉得宽心。

    她喝口水。

    真的渴睡,福在想,睡着了永远不醒来也不要紧,这一阵子老有这样消极的想法。

    她做梦了。

    她看到小小的自己步行上学,到了课室听不懂功课,聪敏伶俐的月枚过来同她说:“福头别流泪,我教你。”她俩从此成为好朋友。

    福在勤学,毕业后用功工作,啊,她认识了邵南,否极泰来,忽然之间什么都有了:英俊的丈夫、温暖的家庭,还有,事业也前途光明,她不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