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欢如梦_作者:亦舒(23)

2017-03-15 亦舒


    我倒chuáng上,呼噜呼噜地睡了两个小时。

    醒来的时候,听见轻音乐在书房响起——咦,莫非媚媚来了?

    如果真是她,她应该用拳头把我打醒,不是以音乐。

    我走到书房一看,果然是她,“媚媚。”我尴尬地叫她一声,怕她会袭击我。

    “你醒了?”她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

    “是呀。”我讪讪地坐下来。

    “你去跑步?”她和蔼可亲。

    “是。”我暗暗诧异,葫芦里是什么药?

    “我把你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了。”

    “哦,谢谢。”奇怪,她为什么不发作?

    “不客气。”她看着我。

    “怎么,气消了?”我问她。

    她说:“我没有生气。”她否认得一gān二净。

    “怎么,不承认?”

    “撒娇嘛,”她有点无jīng打采,“后来一想,觉得无聊,以后要把这种脾气都改了才好。”

    “啊,真的?”我非常感动。

    “怎么,对我没信心?”媚媚坐到我身边来。

    “我在罕纳你的态度怎么会作出一百八十度的转弯。”

    “没折,跟你闹翻了,我会更寂寞。”媚媚就是这点老实可爱,“我怕寂寞。”

    “你才不愁寂寞,姨妈姑爹都是你解闷的好帮手。”

    “如果没有你,日子怎么过。”她依偎到我身边。

    必要时,媚媚是非常聪明的一个女人。

    我哑然失笑。

    “你笑什么?”

    “我笑你把我当奴隶,一下子紧,一下子松。”

    “嗳,别拆穿好不好?拆穿了不稀奇。”她嗲得很。

    我摸摸她的头,媚媚绝对没有智慧,但她犹如一头小动物——谁会忍心伤害一头小动物?

    “谭家树,不如我们结婚吧。”

    “不是说不到三十暂不结婚吗?”

    “三十岁?太晚了,我们现在筹备起来也可以了吧?”

    我问:“结婚能要筹备多久?”

    “谭家树,你胆敢顾左右而言他?”

    我笑,“我们慢慢再谈这个问题。”

    “你怎么。”她又急又委曲,“你要赖?”

    我吻了一吻她的手,“我赖全世界,也不敢赖你。”

    她破涕为笑,“为什么?”

    “这叫我怎么回答?”

    “我想知道。”

    “我们相爱嘛!”我只好说。

    “你爱我吗?我知道我爱你。”媚媚说。

    我分析给她听,“爱也有很多种:溺爱、宠爱、敬爱、欣赏、崇拜……都是爱的一种,尚有迷恋、狂恋、苦恋、单恋……说也说不尽。”

    媚媚抬起了头,“这样,你对我是什么?”

    “我想我是宠爱你的。”我承认。

    媚媚说:“谭家树,忽然之间,我觉得自己很幸福很幸福。”

    “你根本是一个幸福的女子。”我说。

    说得一点也不错,媚媚这样的xing格,是迎接快乐的最佳工具。

    星期日一早,我开车到谢珊的店里去。

    铺子已经开门了,有一对洋人夫妇正在那里选家具,她正在与他们周旋呢,在透明的橱窗中,看到谢珊穿着得体的衣饰,礼貌的笑容可亲而矜持,她寂寞的神色适当地隐藏起来。

    我伏在驾驶盘上看她,非常悠然自得,已是一种享受。

    对谢珊,我敬慕又欣赏。

    若能娶她为妻,生活一定清新如一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