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太太心想,怪不得熟人都说程大夫是位好医生,单是身体语言,已叫求诊者放心。
她说下去:“荷生染上这个怪习惯,已经有大半年。”
程医生忍不住间:“什么怪习惯。”
“自言自语。”
医生莞尔。
夏太太连忙说:“医生,我知道你想什么,每一个人,包括你同我,在某些时候,都会自言自语,但荷生的qíng况,有点不一样。”
程健文见夏太太分析得这样合理,也有点佩服,他不动声色,鼓励她说下去:“荷生怎么样?”
“她一个人坐在房中,同自己说话,一说可以整个小时。”
程健文内心恻然,太寂寞了,简直是一种自闭
夏太太打开鳄鱼皮包,“这是荷生的近照。”
程医生接过照片,看到一个浓眉长睫大眼睛少女。
夏太太说下去:“最近这一两个月,qíng形更不对了。”
程医生抬起头来。
夏太太脸上露出恐惧的样子,“荷生的自言自语,变为一种怪异的对白,我真不知该怎样形容才好,她独自坐在房中,却会问:‘这件衣服你喜欢吗?’过一会儿,又会笑答:‘好好好,领子开太低,我换掉它。’医生,开头我还不明白,过了好几个星期,我才发觉,她是与一个人对话哪,那个人是一个隐形的人,你我都看不见。”
程健文听到这里,手臂上的寒毛忽然竖起。
他连忙说:“夏太太,你先别多心,我慢慢分析给你听,这可能只是神经轻微分裂。”
“不能再拖了,医生,我一定要你替她治疗。”
夏太太说到这里,语气充满担心。焦虑。害怕。
程健文连忙安慰她:“夏太太,我相信荷主不是大问题,我能够了解她的qíng况。”
得到医生的保证,夏太太似安心许多。
“我叫荷生明天来。”
“好的,看护会替你约时间。”
程健文把夏太太送出诊室。
第二天,夏荷生没有出现,仍由夏太太上来,她把一卷录音带jiāo给程医生,便走了。
“荷生说她没有病,不用看医生。”
程健文把录音带放出来听。
开头的时候,带内充满杂音,接着是一个女孩子哼歌的声音,听得出她心qíng愉快,过一会儿,她开始说话——
“母亲一向有点专制,希望你不要介怀。”
夏太太说得对,房内好象真的不只一个人。
但这不稀奇,自言自语也可以采取各种方式体裁,像夏荷生这样,一个人扮演许多角色,也很常见。
大都会生活紧张而寂寞,几乎每个人都有些微的jīng神失常,不少人更患上妄想症,自尊自大,歇斯底里,作为心理医生,程健文见怪不怪。
他听下去。
“母亲又叫我去看医生,她以为我有jīng神病。”笑,“我不怪她,许多人都会误会。”
过一会儿,“什么,屋内有录音机?母亲太过分了,为什么伤害我们的总是我们最接近的人?看样子我们要搬出去住了。”
一阵移动家私的声音,夏荷生在找录音机。
“找到了,”她说,“母亲,你不该千方百计掀我隐私,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录音带至此结束。
程健文有点生气。
夏荷生说得对。
夏太太过了分。
关怀同gān涉不一样,夏氏母女年纪相差太远。代沟有若鸿渊,相处必有困难。
许多老式母亲都不明白,孩子虽然出自母胎,母亲却并不拥有儿童,她们不应设法控制另一个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