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很气,“别家都拍得不要拍了,都是一层膜贴在身上那种款式,现在又拿我们作法。”
我迟疑一阵,“不拍就随她去。”
“都是你这种人把她宠坏的。”小杨咕哝。
我说:“值得呀,一个女孩子有多少青chūn?顶多自十六至廿二那么六年光景,一年只得三百六十五天,拍这辑照片就花~天,她也就少一天青chūn,迁就她也是值得的。”
小杨即时服贴了。
他过一会儿问:“像安琪这样的女孩子,青chūn期过后,还会有生命吗?”
不知道,五十五十机会。
有些女人会成长成熟,有些女人不,失于失去一切。
小杨嘀咕:“她那么聪明……”安琪说她一赚够钱就要走出圈子。
做人,她说,不能没有一点钱防身。现实的社会才不跟任何人来温qíng这一套,男女都一样身边有些节蓄好办事,正正当当的赚取酬劳,不乱花之,储蓄之,真是美德。我小时候就不懂,任由机会一个个走过,溜掉,无限惋惜,要到廿七岁过后才发奋图qiáng,输一大截。
她会成长的,届时不再靠美色,或许弄些小生意做。
写作的路也如此:小时候作爱qíng小说,之后写生活小说。现在编夫人杂志,渐渐退至幕后,不再抛头露面。
安琪从来不透露关于她父母的事,只知道他们不住本市,一向没露面。
这里的一切,她自己作主,她只有她自己。
其实人人都只知道他自己,人人都这么寂寞,到难关时,谁都帮不了谁,从小训练自己死了这条求人的心,未尝不是好事。
安琪来了。
“见她便令我想起七十年代滚石的米积加唱的‘安琪’,同样是叫人思念的一个女孩子,值得歌颂。”
她活泼地放下大袋袋,坐在椅子上候令,一头黑发真如瀑布般光亮具生命力。
身上穿着简单朴素的宽身衣裙,白袜子。白跑鞋。由顶至踵至多花一百数十元,但好看过许多中年妇女穿六万元一件的晚装。
没话好说,青chūn与美丽无可分割,在安琪身上看得一清二楚。
她同小杨说有人请她拍电影。
“好,”小杨说:“你要发财了。”
她要价很高,订明在影片中不bào露、不接吻、不拥抱。不剪长发……
灯光师笑问:“呼不呼吸?”
我即时丢过去一个眼色,叫他住口,小女孩有时不欣赏幽默感,使起小xing子来大家尴尬。
电影界有天下最麻烦的人,自问没有三分能耐,不要去淌那个浑水为妙,订明,订明有什么用,一吵起来弱方名誉受损,所以还不是暗吞。
嘴里一个版本,做起来又另外一个。他们也有苦衷,投资实在太大,风险qiáng劲,本刊扯平已经不算差,令人不得不全力以赴,每个岗位都不是人做的,去到最尽,迹近拚命。
表面上那么风流潇洒的一个行业,背后血泪斑斑,现在小小的安琪也要投身进去。
美容师在帮她刷着头发,梳松一点。
当然,有机会谁肯不去,做模特儿至多一小时数百元酬劳,真正的钱,要在电影圈里赚。
“会演戏吗,你。”
“可以学。”
“讲天才的哩。”
“我的工作态度好。”她呶呶嘴。
她的面孔如一只透明的水晶梨。怎么会有这样可爱的人,我常常纳罕她母亲是哪一国的天才,养下这么一个女儿,羡煞旁人。
也不是个个女孩十六岁时都这样,不过真的美的居多,十八无丑妇。
不由得悠然,思cháo去到老远,多年前,我也做过少女,收过鲜花qíng书,谈过恋爱,穿过短裙,为什么这样遥远,似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