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走路总是佝偻着背,满面倦容,其实并没有做什么苦工,这倦意像是自心中透出。
而安琪她们这种年龄的女孩,即使一夜不睡,也还是jīng神奕奕。
记得当年无穷的jīng力都付之流水,没有好好利用,到如今,榨一点力气出来也不容易,只觉腰酸背痛,肌ròu疼痛,最好第二天不用起来,寿终正寝。
所以喜欢看到安琪,借一些光,借一些力。
也许传说中的脏老头子并不是那么脏,也许他们也只与我们一样,想接触到失去的光辉,弥补一颗老心的苍茫……
安琪摆着姿势,小杨开了风扇使劲的chuī,她身上的一条圆台面裙子飞起来,露出圆润的大腿,这是玛莉莲梦露在七年之痒那部电影中的经典镜头,被抄袭过一千次。
呀,那时候的美女没有智慧,但八十年代的小小安琪儿却懂得照顾自己,厉害厉害。彩衣换一件又一件,什么扮褂在她身上都好看。她不生个做作的人,在她心目中,我们是上一代的长辈无疑。
一次与她谈公事,顺口叫客冰淇淋,侍者送上来时被她见到,她可乐了,哈的一声,指着冰淇淋说:“你也吃这,——”仿佛人过三十,已经不再有资格吃这种食物似的,我啼笑皆非,幸亏她亦知道过份,立刻住口,不再继续发表意见。
有时真想问问她:喂,安琪,咱们是不是老妖怪?又怕她童言无忌,说出老实话来,那时我们下不了台,哭又不是,笑又不是。
她跑来蹲我面前,“累。倦。昨夜没睡好?”
我抚摸她的长发。
小杨大声说:“今日到此为止。”
安琪欢呼,去换衣服。
她洗掉化妆出来,同我说:“夫人,有没有空,我同你去吃茶好不好。”
我很意外安琪通常来无踪去无影,见我们只为公事,谁也不知道她私生活如何,今日提出约会,我受宠若惊,自然立刻答应。
我这次没敢叫冰淇淋,大抵喝黑咖啡没问题吧,真怕了她。
她喝桔子水一本正经的同我说:“我恋爱了。”
我看着她。
她一点也不像在恋爱,并没有那种云里雾里的神qíng,使我这个搅恋爱箱的夫人困惑。
我说:“你的意思是,你已找到男朋友,”“不,我肯定在恋爱。”她孩子气的说。
我还是不相信。
“但他会妨碍我事业的发展。”
我说:“毫无疑问,你的时间宝贵,而谈恋爱正是最làng费时间的一回事。”“他是一个很可爱的男孩子,失去他,以后未必找得回来,”“那自然,所以你要立刻作出抉择,有所牺牲。”
她看我一眼,“你都不同qíng我。”
我笑,“你并不需要同qíng呀,”“他是个很好的男孩。”她轻轻叹息。
“那是一定的,你看中的人不会错。”
“你怎么知道?”她睁圆双眼。
“我对你有信心。”
她沉默下来。
过一会儿又问:“你怎么不问他是谁?”
我耸耸肩,“如果你想我知道他是谁,早就说出来。”
“对,”她说“你好聪明。”
哈哈哈,我心笑得歪倒,她赞我聪明,唉,这小孩。
她显然也有点烦恼,托着腮在苦苦思索。
这个神秘的小女孩,我始终不知道她三顿饭在哪里吃,衣服谁人帮她洗,有份佣人做家务。
打开窗户说亮话,“你若问我的意见,我就说,先把工作gān好再说,私人感qíng免谈,况且有那么多人喜欢你,也足够弥补。”
她没说话。
我微笑,拍拍她的手。
“我要回去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