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几时重返校园?”
祖儿摇摇头,“我恐怕注定要令家人失望,我不想升建筑系,我只想成为一个作家。”
我小心翼翼地问:“是我令你伤心?”
“没有,你的评语中肯。”
“你爸说你哭了。”
“我年幼软弱。”
“不会因此自bào自弃吧?”
祖儿笑了,“你同我父母一样,是个大学迷,认为人不念大学简直不配讲话,可是社会上贤达有几个是大学生?”
真的,还有人以没兴趣念大学为标榜。
我惋惜,“可是读大学是一种享受。”
“人各有志啦,甲之熊掌,乙之砒霜。”
我与她很谈得来,可是我并没有达到目的,我本想劝她返回校园。
送她出门的时候,我说:“祝你成功。”
“成功的作家?”
“无论你想做什么。”
她笑了,驾着红色小跑车离去。
我再次拜读她的作品,有点讶异,她好象真的开了窍,描写主角的心理状况,十分细致,可是因为生活圈子狭窄,题材受到限制,多读几年书,肯定对她的写作事业会有帮助。
得到她的同意,我把她的原稿寄到香港刊登。
她已经廿一岁,如果想做一个作家,就助她一臂之力吧。
我还替她取了笔名。
黎先生与太太知道了,也许要揍我。
黎祖儿的写作生涯持续了大半年,忽然中止。
编辑追了几次,听说黎氏搬了家,好象到瑞士去了,也就不了了之。
很可惜,她没有持续苦gān。
一支笔非要练练不可,不然,多大的天才,也会湮没。
我当然还在写,真要命,才疏志高,永远对作品感觉不满意。
一年圣诞,正在百货公司为亲友挑礼物,忽然有人叫我。
我抬起头,是一位年轻的时髦女xing,短发,穿灰色凯斯咪大衣,提着公事包。
我一怔,一时间没把她认出来。
“忘了我了,是黎祖儿呀,我们去找个地方喝杯茶好吗?”
变了,她整个变了,jīng神奕奕,英姿飒飒。
“久违了,”我问:“爸妈好吗?”
祖儿脸上一沉,“家母去年故世了。”
我张大了嘴。
“我们陪她在瑞士住了一年,在那段日子里,我真正长大,我不再做作家梦,自问也没有那种天份,现在我是卑诗大学建筑系一年生,已在父亲办公室打杂,请多多指教。”
我发呆。
我刚想说,她的一支笔会有前途。
由此可知一个人的事业也受命运控制。
祖儿在母亲病重之际内疚地放弃了志向,重返校园去赎罪。
我们找到个雅致的茶座坐下详谈。
“我的成绩不错,”祖儿告诉我,“老师认为我有前途。”
“以后长住温埠吗?”
“是,父亲已结束香港的生意。”
“那我们可以多见面了。”
祖儿点头,“是,我希望可以到你家来喝咖啡,不过,我现在已经不看小说了。”
“不写,也不看?”
祖儿抬起头,“那是另外一个世界,无论看同写,都会着迷,走了进去,再也不愿出来,然后,作者与读者渐渐脱离现实。”
我笑,“那要写得很好的小说,才有这样的力量。”
“我知道,要作者先入境,读者才会被吸引。”
我竟与祖儿谈论起写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