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考虑什麽?晚上十点我来接你。”
“十点?”立文大吃一惊。“我都已经睡著了。”
月英不去理她。“今晚见。”
月英说得出做得到,十时零十分上来按铃。
见立文尚未打扮,拉开衣柜,替她挑了一条小小黑裙子,外罩一件纱恤衫。
立文好气又好笑。“若被老板看见,会觉得我们破坏了招牌,一定生气。”
“司机在楼下等著呢!”
立文连忙跟她下楼。
司机是一个年轻人,笑容极好,等了那麽久,丝毫没有不耐烦,呼一声开动车子,往旅游区驶去。
到了酒吧式夜总会,才知道原来真的人山人海,他们还需在门外稍候,才能进内。
立文感喟世上寂寞的人那麽多。
年轻人请立文跳舞。
立文轻轻说:“我不会。”
“这舞叫玛卡莲娜,一学就会,我教你。”
他请她到舞池。
“看著我,两只手一先一後搭住自己肩膀,对,再搭在後颈,再搭住臀部,轻轻扭,行吗?”
立文笑了。
真有趣,的确很简单,当运动也无可厚非。
见识过了,坐下,喝一杯混合酒,立文仍想回家,她到处找月英,可是人群太挤,看不清楚。
年轻人过来请她跳四步。
他忽然把她拥得透不过气来,立文把他推开。“我去洗手。”
她想藉故开溜。
若果穿的是白衣服,臀围与腰围肯定已经布满黑手印,不但蚀了时间jīng力,连裙子都报销。
若果像月英那样,觉得高兴,当然不妨天天在这里泡,可是立文觉得吃亏。
她有野心,她心目中的对象不是这里的客人。
她到卫生间去了一转,经过贵宾厅,目光不期然地落到那布置jīng致的角落去。
有人半背著门口坐。
使王立文再次注目的是那女客穿著的一件晚服。
立文去到何处都认得她经手卖出的名贵女服。
那一件丝绒宝光闪闪,是最难得的红玉髓颜色,罗米欧吉利出品,由他们独家代理,全市只有两件,其中一件被何太太买下。
莫非,何太太也在这里?
好奇心人人都有,立文不由得停住了脚步,悄悄往里看。
只见不住有年轻油滑、舞男型的男子不住轮流进房搭讪,故此贵宾厅门一直虚掩。
啊,立文想:真懂得耍乐。但,为什麽不呢?中年太太,也须要调剂jīng神呀!
正掩嘴笑,忽然怔住。
不,这不是何太太,只见那位女士伸出手来,点著了一支烟,立文看到了她的七分脸。
立文的头上彷佛被人浇了一盆冰水,震惊过度,站在原地作不得声。
她脸上出现极端恐怖的神qíng……
那位女士是一只怪物?不不,她薄施脂肪,脸容端庄,脖子上戴著一串黑珍珠,正与一名男伴说话。
但是立文认得她。
她是由立文的店里买下大批女装的周、水伦。
一点不错是周君,白天,他穿西装,运筹帷幄,办大事,赚大钱。晚上,他另有癖好,换上女妆,到欢场来寻找娱乐。
立文张大了嘴。
他jīng心挑选的晚装,原来都由他自己穿著。
立文慢慢移动双腿,听到关节格格一声,同一姿势站太久了。
原来如此,她喃喃自语,原来如此。
没有喝醉,她的脚步也踉跄起来。
立文扶著墙壁,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走出夜总会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