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下头,很难为qíng。婉如替人补习赚外快,我还得找人替我补习,一进一出差太远了。一定要要用功。
周末正在学织毛衣,妈妈说补习先生来了。我放下织针出去,看见一个很年青的男子。
妈妈说:“这是江哥哥,江哥哥是中文大学的,你要听江哥哥教。”
“是。”我低声说。
江大哥廿多岁,数学好极了,像电脑一样,出了很多例题给我做,他说我不明白原理,做破头也没用,死背例子是最笨的方法。
他教书很耐心,而且很有办法,一教就通,一星期下来,我的头绪渐渐归一,有时候也可以发问了,江大哥不漂亮,但是……他不是电影明星式的人。坐在那里不出声的时候,他很普通!但是笑起来他是完全另一个人,很少有笑得这么明朗开心的面孔。
过了一个月,他已经来过四次。妈妈问我有没有开心一点。
我答:“对于几何是开心得多了。”
妈妈笑问:“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我不响。
渐渐我与江大哥也有些话好说。江大哥会问:“你为什么老低看头?”他笑,“除了小毛外,你还有没有别的名字。”
我不怕他,我说:“我最不服气人家做算术不费脑筋了,我再低头也想不通。”
有一次他回家的时候刚巧我也要出去,于是大家一起出门,他在门口问我:“小毛,我学校有个舞会,你要不要来?如果你来我后天接你。”
我猛然抬起头。“你请我做舞伴?”我意外的问。
“不,”他幽默的说:“我请你做保姆。”
我笑,“你真会欺侮人。”
“去不去?”
“去。”我说。
那夭回到家中,我马上翻出那件白色的麻纱裙,天气还没凉透,还可以穿一次。我把裙子放在chuáng上,心中想:啊周叔叔对不起,本来我想以后都不碰这裙子了,但是江哥哥他请我去跳舞呢,妈妈一定会赞成的。
我想周叔叔不会反对,我怀疑他是否会记得我。我只有十五岁半,我怎么能够以后都不跳舞呢?还是快快把这件衣服熨一熨吧!星期日
星朝日怎么可以这样过呢?
医生进来问:“谁是她的亲人?”
我答:“她没有亲人。我们只是她的朋友。”
“你们是两夫妻?”
“不,我们不是?”我淡漠的说:“我们只是朋友。”
“病人危急,恐怕过不了今天。发现得太迟了,而且竟服了那么大量的巴比通,超过两百粒,试想想,要吞多久,吞到最后,恐怕已经迷糊了,所以用刀片割了脸,-个大大的十字。”
我呆坐着,窗外的阳光是这么的好,星期日不该是这样的,无论如何,星郢日是不该这样的。
“我们在她电话本子上只查到两个电话,只好通知两位,奇怪怎么只有两个电话号码呢?”医生停了一停,“她服了那么多的药,还要摧残自己的脸,恐怕是心理上有极端的困扰,你们既然是他的朋友——”
“我没有见她已经有半年了。”我说。
“可是——”医生说。
“请你问这位先生吧。”我说。
我缓缓的说:“我没见她,也有三个礼拜了。我根本不知道她在这里,我以为她在欧洲。”
我呆了一呆,我并不晓得我没见她已经三个礼拜了,他们chuī了?这么快,这么突然。但是在这种时间,我即使有一千个问题也不能问下去。
“你两位都是她的泛泛之jiāo?”医生无奈何的说:“两位请到休息室去稍候。”
我与邦坐在医院的急诊室里。冷气是这么的冷,我一早接到电话赶出来,脸上也没有化妆,只穿着一条牛仔裤,一件衬衫。星期日是不应该这么渡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