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了_作者:亦舒(3)

2017-03-15 亦舒


    她竭力给我一个耳光。我震怒,没料到她还有这么大的气力,我扬起手,又放下,她bī视我,我转身说:“我不会再在你身上làng费时间。”我拉开门,“我放弃。”

    但是她在后面拉住我,拉住我夹克的下摆。她小时候一直这样拉住我的外套。妻不能生育,我们爱她如己出,婴儿衣莎贝,我们的衣莎贝。

    她的眼泪流满一脸,把刚才写的言条塞在我手中,我摊开字条,上面写着:“我爱你。”

    我声嘶力竭的说:“不能这样,衣莎贝。”

    她还只是拉动我的衣角,当她小的时候,每有恳求,必然这么做,然后我会答应她一切要求。我把她拥在怀里说:“不能这样,衣莎贝。”

    她喉咙发出模糊的声音,把我抱得很紧,头埋在我胸前。我可以感觉到她凶猛的心跳,她的体香,她青chūn的肌肤柔润,她胸脯充满弹xing。我推开她:“衣莎贝!不能这样。”

    听见敲门声,她松开我。

    是余太太。“家豪。”

    衣莎贝把背对着她母亲,斜斜地站着。

    “我这就下来。”我说。

    余太太咬牙切齿的对衣莎贝说:“我后悔生下你这畜牲!”

    我把余太太拉出房间,我们下楼。天已全亮了,一种灰蓝色。

    余给我一小杯拔兰地。

    我说:“衣莎贝可有注she镇静剂?”

    余说:“有。”

    我说:“她应该沉睡的。”

    余说:“她应该在伦敦上学,她应该孝敬父母,她应该做一个正常的人。”声音如郁雷隆隆。

    余太太掩脸哭泣。

    “我要走了。”我说:“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其实并不多。再把她送出去,使她忘记,别对她太严厉,她还年轻,而且被生下来到这个世界也不是她的愿望,她仍是你们的女儿。再见。”我放下酒杯走向大门。

    余家的司机把我送回家。

    妻并没有再睡,她换好衣服,在吃早餐。

    我说:“我得上诊所了。”

    她什么也没有问,我吻她前额,她握一握我的手。

    在诊所我回忆衣莎贝第一次对我表达心意的qíng形,我们两家人在北意大利滑雪。她说:“宋,我爱你。”我说:“衣莎贝,我也爱你。”

    她在雪中转头凝视我,“是吗?你爱我?你真的爱我?确实吗?”

    我们滑下山坡后便一直沉默。

    回香港后她到诊所来看我,闲闲地嚼口香糖。那一日她穿一件衬衫,大圆裙,她说:“别告诉爸妈,我想向你要些避孕药丸。”

    我抬起头,很震惊,但很快我平静下来。我说:“避孕药副作用太多,长期服用并不好。”

    “你建议什么?”她问。

    “我得替你详细检查一下,避孕丸也不能在街上药房乱买。”

    她缓缓解开衬衫的钮扣,目光没离开过我的脸。我忽然觉得非常尴尬,甚至心跳,她并没有穿内衣,rǔ晕是极浅的咖啡色。我抬高声音:“护士!”护士进来。我说:“准备量血压。”

    我听衣莎贝的心脏,我听过十万个病人的心脏,但从来没有这么紧张。护士记录好血压,衣莎贝扣上钮子,把衬衫塞进裙腰。她稚气的脸上有一种妖冶的气氛,我害怕,喝了半杯茶,我说:“你还是处女。”那年她十六岁。

    “是的。”她简单的答。

    我问:“你想这么早‘开始’?”

    “我等你,”她赤luǒ地回答:“你准备好之后,我等你。”

    我的喉咙从来没有这样gān燥过,我的婴儿衣莎贝。

    从那日开始,我远离余家。余氏夫妇似乎比我更了解发生些什么事,我们两家开始疏远。他们把衣莎贝送到伦敦,不过深秋时,她逃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