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子真疯了。”我说。
“我不要再见你,让我继续做我的小流氓。”
“我很尊重你的选择,你要怎么样做便怎么样做。譬如说你打电话来是你的自由,接不接电话是我的自由,你当然有权利打。”
“你太冷静了。”
我无可奈何的说:“我不是小女孩子了呢。”
“我们是不能在一起的,是不是?我不敢喜欢你。”
“乔其,你是不是喝了酒?”
“胡说,我是从来不喝酒的!”他生气的说:“再见!”就那样把电话挂断了。这人。
那一夜我并没有再睡。那个孩子。我也不敢喜欢他,只是我没有告诉他而已,他还说他不敢喜欢我,真是笑话。
第二天小芸来找我,她非常诧异,她说:“丹姐,你知不知道有一个男孩子,有时候跟我们一起泡的,叫做乔其?”
我岂止知道他,
“什么事?”我问。
“丹姐,他来打听你,关于你的一切,你有过多少个男朋友,你赚多少钱,你喜欢些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小芸也问。
“我不知道。”
“我却知道,丹姐,”小芸说:“他对你有兴趣,丹姐,假如她约你出去,你会不会去?”
我一呆,犹疑的说:“是的,假如有空的话。”
小芸留意着我的神色,她说:“丹姐,你是一个非常拘谨的人,是不是?可是你为了这拘谨已经孤独了很久,你这种人又不是大众可以懂得欣赏的。”
“你在说什么?”我诧异的问。在那一刹那,我发觉小芸已经长大了。
“我的意思是说,”小芸说下去,“如果乔其约你,你可以出来走走,把他当普通朋友。”
我微笑,“怎么,你做了他的说客了?”
“没有的事,我跟他也不熟。只是丹姐,你gān吗老装老大姐的样子?把人拒于千里之外?你一直跟那些老头上街,把人都弄老了,那天你跳‘哈骚’的时候,还不是跟我们一样?可是──唉,丹姐,乔其是个很奇怪的男孩子,他有他的道理,你总要给自己一个机会,重新嗅嗅新鲜空气。”
郁郁不乐,你爱上了人了,是不是?”
“有谁是值得我爱的?”我反问这小表妹。
“不是这样说的。爱与值不值得无关,爱是发生了的事,控制不了的,何必压抑?”
我忍不住说:“爱是年轻的艺术,要是我爱一个人,很怕那个人不爱我,怎么办?”
“爱是没有惧怕的。”小芸不在乎的说。
“我怕自己。”我微笑:“小芸,希望你以后不要问这个问题。”
“很有趣,昨天看见乔其,他也问我同样的问题。”
“什么?”
“乔其,他说他爱上了一个骄傲的女子,哗,那么架高势大,他在她面前显得好低好低,什么都不懂,他不敢爱她,又不能不爱她,真绝。”小芸耸耸肩,“哪来那么多的小胆鬼?弄不懂。”
“你们常常去那间咖啡店?”
“嗯,菲菲咖啡。”
“坐在那里很久很久?”
“直到被赶走为止。”
“为什么?”
“因为生命很短!丹姐,我们要尽qíng享受,我们要快乐,我们不要理会社会怎么说,我们不要管亲戚朋友怎么说,我们还年轻。”
我发呆。
小芸年轻,年轻的人永远理直气壮。
她走了以后,我坐在屋子里长久。我想我的过去,十来年的事都缓缓的回来,我微笑,又喝酒,我从来不醉,永远是刚刚好,这么理智,又有什么快乐呢?
我终于蛄起来,换上牛仔裤,套上球鞋,穿上大衣。我知道“菲菲”在什么地方,我没有开车,我是走着去的。我做人实在太谨慎了,简直不肯多付出一点,今天假如他不在那里,我会喝杯爱尔兰咖啡走,假如他在的话,我会跟他坐在一个桌子。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理别人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