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发_作者:亦舒(28)

2017-03-15 亦舒


    “陈医生也说你应该放假。”

    “谁是陈医生?”

    “隔壁的陈婉华医生呀!先生。”

    “哦。”我也是到此刻才知道她的名字。

    “她对孩子们很好,时常拿了维他命过来,又提醒我说大弟的门牙有点不大好。”

    “你的朋友很多呀!阿珍。”

    阿珍不好意思,“我哪里高攀得人家大国手。”

    我不以为意。

    风波过后我们一家五口过了约莫两个月的太平盛世,什么也没有发生,我暗暗祈祷,希望好时光可以持续,但真是好景不长,一日早上起chuáng,才在淋浴,就被小川的尖哭声叫得我自洗澡房跳出来。

    他那大头被夹在大门铁闸的两枝铁条内,动弹不得。

    “我的天!”我顿足。

    阿珍手足无措。

    “别哭别哭,”我大声安慰小川,“爸爸在这里,爸爸是超人,别哭。”

    小川脖子涨得通红,死命挣扎,想把头拉出来。

    我说:“别动,小川,越动越紧。”

    前后左右都试过,小川胖头还是紧紧轧着。

    我问阿珍,“要不要报警?”

    “前几年,小力的头套在痰盂内,也没有报警,太太不知怎地一除就除下来了。”

    我按捺着xing子,“可是现在太太不在,而且小川的耳朵已经夹得快要掉下来了。”

    “什么事?”有人问。

    我抬头,是陈医生。

    整件意外一看即明,我也无瑕解释。

    陈医生说:“不怕,小川,我帮你。”

    小川显然已经与她混得烂熟,见到她也就止了哭。

    她进我们浴间取出一瓶婴儿油,缓缓倒在手中,擦在小川的耳朵、面孔,甚至头发上,然后轻轻一推,小川的大头就自铁枝间滑了出来。

    饶是如此,小川已经轧得满头红,并且受惊,一直抽噎。

    “谢谢。”我说。

    “不妨。”她说。

    阿珍抱着小川去洗澡。

    我说:“一个男人带三个孩子,象玩杂技,疲于奔命。”

    她点点头,“看得出来。”

    “请坐。”我说:“家里乱得很。”

    她微笑。

    到这个时候我才发觉她是一个很标致的女子,三十出头模样,五官端庄,有一股特别的气质。如果不知道她是医生,会误会她是一个刚从外国回来的研究生。

    阿珍把小川洗gān净抱出来,出乎我意料之外,小川竟扑进陈医生的怀中去。

    陈医生说:“尤先生,你上班去吧,时间不早了。”

    我苦笑:“幸亏自己做老板,否则早就卷了铺盖。”

    “你忙你的去吧。”

    小川伏在她的胸前啜手指,可怜的孩子,耳朵夹得红得发肿,一定痛得要命。

    “你呢?”我问:“难道你不用上班?”

    “今天我休息,我每星期休息一天。”

    “诊所在哪里?”

    “言之过早,我还在医院里做。”

    “陈医生,先一阵子心qíng很坏,如果有狗咬吕dòng宾式的行为,请你原谅我。”

    “事qíng早已过去了,我也不好,一直误为你要替孩子们娶个他们不喜欢的后母,造成他们惊慌。”

    我叹口气:“谁肯做三个顽皮孩子的后母?大儿的算术不行,二儿的英文不好,小川到如今红huáng蓝白黑不分。”

    “啊不,小川喜欢我穿白衣服。”她看看怀里的小川。

    “劳驾你了,陈医生。”我挽起公事包,又转过头来,“陈医生,想请你吃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