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发_作者:亦舒(63)

2017-03-15 亦舒

    “我……不想见他们。”我终于说老实话。

    “为什么?”他问:“你已经见过他们一次。”

    “但那次有五百个人。”

    “不错。所以这次想与你多谈谈。”

    “不必了。我这个人乏善足陈。况且我们又不是深jiāo。”我说得很明白,

    “你同我推了他们。”

    “纫玉。我不明白你。”他很困惑。

    “我总有种感觉,‘见伯母’是很严重的发展。”

    “可以这么说,所以你不得不去。”

    “你在暗示什么?”我问。

    “我想公开你是我的女朋友。”

    我微笑,这一招可瞒不过我。将来有什么变化,难道我还登门向他父母算帐不成?这也是收买女人信心的一种办法。

    可是我在社会上泡得实在太久了。见识广得很,我仍然摇头。

    我说:“做朋友是做朋友,不必公开。”

    “假如你们在街上碰见,都不认得,那有什么好?”周君很不以为然。

    “周老先生太太大概坐着轿车里的时间居多,不会轻易碰到不相gān的

    人。”

    他凝视我,我也微笑着看他。太可惜,我们第一次有了不同的意见。

    “你为什么那么小心?”他看出来。

    “我是个出名自爱的人。,你看,每个人都得为他的行为负责,做过什么,便是墨迹,但在生命的白壁上,人人看得见。不介意世人说什么,但是我自己觉得碍眼,就不大好。”

    “我想我有点明白你说些什么。”他问:“我是墨渍?”

    “当然不是,你是我朋友。但见过你父母,又没进一步的发展,落了把柄,就是墨渍子,何苦呢。”

    “天呀,你太谨慎了,假如他们不是他们,你还会不会去见他们?”

    “我也不会。”我说:“我对伯父伯母一向没有兴趣。”

    “你的意思是,除非我娶你……”

    “嘘,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过,周君,你千万别误会,我暂时绝无想到婚

    姻,你要慎于言。”我很肃穆地说。

    “对不起。”他说。

    “我应该说对不起才真。”

    “父母会失望。”

    “我相信不会,”我越来越客气,“他们可见的要人多得很。”我赔着笑。

    周君见不得要领,便闷闷不乐的告辞。

    他大约觉得父母肯接见我,是我的荣幸吧。但是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帝力于我何犹哉。

    我不是没有烦恼,本来我想换一部比较好的车子,世人都知道最扎实最保值的车子便是平治,但现在换车,全公司以为我一搭上公子哥,连坐驾都升一级,那还了得,我岂不是太冤枉。

    于是我仍然开着我的日本车。

    周君说得对,我是很小心。

    我才二十七岁,人的悲剧是永远有可能活到八十岁。我乐得好好养生。

    周君说他不明白我,“你又没有其他男朋友……”

    我微笑。

    “你不原谅我是他们的儿子?”他又问。

    “我根本不关心你是谁的儿子。”

    他搔搔头皮,“你真是个特别的名字,你仿佛似在冰箱里走出来似的,冷冰冰。”

    我说:“外头有很多热qíng如火的女子等待着要结识有钱的公子,你到随便哪一间的迪斯科去晃一晃,保证有三车抛媚眼轻骨头跟着你回家。”

    “我不是那样的人。”他对我说着笑出来。

    我说:“这是我们还可以做朋友的原因。”

    他又不得要领。